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薛灿家小院灯火通明,宝莹和杨花轮番往外端出一盆盆血水。
邹氏扶着许氏,薛芸抱着许氏的腿,三人站在后房堂屋,不停地向东屋内张望,神色焦急,惶恐不安。
东屋内,薛灿坐在椅子上,左臂绑着布条,呆呆地看向炕上。
炕上,郭郎中正在为叶正施针。
叶正不知怎的,一直在吐血还有流鼻血,二狗不停地为他擦拭,却根本擦不干净。
前房堂屋内,薛山水还有孙里正以及薛大伯都在,薛庆有、薛德彪和石磊等一众小辈陪伴在侧,一边担忧地望向后院,一边说起今日的事。
薛庆有告诉长辈们,他们把叶正抬回来时,薛灿明确说过,他们是被推下去的,至于是谁没看清,只记得穿青布褂子黑裤子,看身姿像是个妇人。
一听这话,薛灿虽没有指名道姓,大家伙心里全有数,这肯定是三凤造得孽,毕竟村里跟薛灿有仇的人不多,摆到明面上来的只此一家。
薛山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三凤是他侄媳妇,说起来还是比较近的,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么畜生的事,真是恶毒至极。
更何况她们都是薛家人,闹出这样的事,真是狠狠抽他这个当族长的脸。
薛山水坐不住了,本想先等后院的消息,现在看来不如去见见三凤,看她有什么话说。
他把这事处理好了,无论叶正怎么样,都算是给薛灿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薛山水给薛德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慢慢走出院子。
薛山水声音沉缓,“你再去找几个人,只找我们薛家的子侄,跟我走一趟办点正事。”
薛德彪明白,一溜小跑去叫几个跟他最熟且靠谱的兄弟,他们跟在薛族长身后,来到薛山林家门口。
薛山水抬手敲门,提起声音唤道,“大哥,嫂子,我是山水,给我开门。”
院里点着灯,还有说话声,很快有人来开门,是老大媳妇。
她看见门口站那么多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呦,二叔您来了,快进来,这是有什么事?”
薛山水双手背在身后跨进院里,看见他堂哥和嫂子出屋,迎上来问,“这是咋了?”
“老三媳妇呢?”薛山水说话不紧不慢,极具威严,“把她叫出来,我有话问她。”
老大媳妇一听,三凤这是又惹事了啊!
她们本就不睦,老大媳妇积极地说,“我去叫她!”
等三凤过来时,薛山水叹了一口气,对大哥和嫂子说,“灿丫头家里的事你们听说了吧,她和她男人被推下山沟,村里谁和她有仇,这还用问吗?”
薛山林脸色顿时涨红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嘿呀,山水,我真是丢尽了老脸啊!怎么就娶回来这么一个儿媳妇!”
薛山林和薛山水是堂兄弟,弟弟是族长,他沾光也成了说话有分量的大长辈,平时出门干活谁不尊敬地叫他一声大爷爷。
自从跟薛灿闹僵,薛山林地位没了,到哪都没人乐意搭理他。
这回可好了,还沾上人命了。
薛山林痛心疾首地说道,“山水,我真不懂,你说老三媳妇哪来那么多恨,非要跟灿丫头较劲,人家娶什么媳妇关她什么事!诶呀!”
要说哪来的恨,原本只是碎嘴斗气,奈何三凤又蠢又毒,一步错步步错,闹成现在这样。
说话间,老大媳妇哎呦一声,摔倒在厢房门口。
三凤婶双手掐腰破口大骂,“想看我笑话,没门!”
紧接着她一抬头看见一院子人,顿时怂了,回手把三个孩子都扯出来,一路哭闹地跪到薛山林面前,“爹,您不能不管我啊!三个孩子都还小,您不能让她们没有娘啊!”
这是不打自招,薛山水眉头紧皱,气得浑身发抖,果真是她干的!
薛山林家大院子里闹了一整晚,把事情说清楚后,薛山水让薛德彪动手,把三凤捆了关到一处荒宅里,他们轮流负责看守,回头交给薛灿处理。
处理完这些事,薛德彪抬头一看,东方渐渐发白,天亮了。
薛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梦见各种光怪陆离的事,忽然一脚踏空惊醒,抬头一看郭郎中还醒着。
他端坐在炕上给叶正摸脉,一脸迷惑不解。
二狗趴在炕桌上睡着了,手上还攥着一块带血的帕子。
叶正不再吐血,只是脸白得像纸一般,看起来怪吓人的。
薛灿起身,忍着浑身酸疼过去,轻声问道,“郭郎中,他……他怎么样了?”
“稀奇,甚是稀奇,”郭郎中转头看向她,郑重说道,“我觉得他死了,但他又活了,从山上摔下去吐血不停,按理讲应该是内脏破碎,神仙来了都难救,但他吐了一夜血之后,这脉搏又强了起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薛灿瞪大眼睛,默默点头,稀奇。
她昨晚是同样的看法,吐血肯定是内脏受损,这个世界又不能动手术,这人肯定是完了呀。
没想到,过了一夜,这人还没完。
郭郎中翻身下炕,对薛灿一拜,“薛姑娘,是我医术不精,琢磨不明白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他何时会醒,也不知道状况会不会恶化,依我见你快去请个名医,他不能移动,将名医请回来看吧!”
薛灿一颗心七上八下,拼命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请,我知道西护县有位白老先生,他给叶正看过病,我这就找人去西护县。”
她语无伦次,跨出门去找薛庆有和石磊,他们两个跟她一起去过白老先生家,再去一趟轻车熟路。
这一大早往西护县去,明日晚上就能把人带回来。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薛大伯一家和石磊都没走,此时薛庆有和石磊就睡在前房西偏间。
薛灿将他们叫起来,三言两语说清楚,掏出五两黄金塞到薛庆有手里,“庆有哥,石磊,就等着你们来救命了,一定要尽快赶回来。”
这二人从睡梦中醒来,一听这话顾不上洗脸吃饭,套好驴车打开门,扬起鞭子直奔西护县。
等他们走了,家里人才陆续醒过来。
许氏出来,捂着自己的胸口,颤声问,“庆有和石磊干什么去了,莫不是……”
莫不是买香烛棺材去了吧,要不然怎会走得这么急。
“不是,”薛灿苦笑一声,上前安慰许氏,“您放心,还没死,去西护县请名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