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李责打心底对这桩亲事不太满意,为李缓准备的聘礼相较于张家送给李迎的普通了许多。
宋云珠和王次君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边抬头打量着十数人的队伍边听王次君凑到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我听我君姑说,昨天的时候,三叔父和李缓还因为聘礼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呢!”
“为什么?”宋云珠抬手遮住嘴边悄声问。
王次君望了眼堆在牛车上的聘礼轻声透露:“三叔父还是想要李缓娶嫱儿的姨母,他觉得那个叫郑姝的命不好,先丧母后丧夫,最主要的还是怕嫱儿会受到苛责。”
“次君嫂嫂,我记得三婶母曾经说过,她会一直带着嫱儿,即使新妇进门后,嫱儿的生活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而且,她还小,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生母是谁,一直都以为是在外地求医。就是对嫱儿说,郑姝是她的生母,她也会信的。”宋云珠拉着王次君往前追了几步低声讲,按照冯儿之前说的意思,应该李缓多多少少在李嫱面前提过郑姝,话刚说利索的小女孩以为是自己的阿母要从外地回来了。
王次君瞥了眼满脸认真的宋云珠摇着头说:“云珠,哪有那么简单。要是郑姝以后没有自己的孩子,还能对嫱儿好一些。要是她和李缓成亲后有了自己的儿女,肯定是想着把三叔父家的那些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孩子。”
“也幸好嫱儿是个女孩,要是男孩,估计会更被提防。”宋云珠认同的讲。
王次君随即叹了口气,满脸纠结着继续分析:“虽说女孩更容易在续母的手下讨生活,但也容易被忽视。别看三叔父和三婶母现在说着会对嫱儿好,等郑姝为李缓生下儿子,他们的心肯定会慢慢偏过去的。”
话音落下后,俩人同时长叹了口气,她们都清楚的知道人性总是变来变去和经不起任何试探的。
“次君嫂嫂,咱们先不用在这里瞎猜,说不定那个郑姝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并不会去为难嫱儿。女孩嘛,出嫁的早,还能收一份聘礼。”宋云珠带着些许无奈向王次君轻声嘟囔。
王次君又叹着气点了点头,她也期望李嫱能有一个好的续母。
俩人没有再说这个话题,接着讨论起了该如何给张家下聘。
虽然杨惠已经向宋云珠转述了李平的要求,她揉搓了两下双手告诉王次君:“我想着要比张越下给迎儿的聘礼多一些,我们家的条件比不上里正家,多下个一两千钱的聘礼也能让他们夫妇安心。”
“也是可以,但不要弄的太过明显,可以在镯子、簪子这些饰品上下些功夫。”王次君亲密的挽住宋云珠的胳膊建议。
宋云珠笑着凑到王次君的耳边回应:“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交完田税,就去拜托陈叔父,等他再去县城时,让他帮忙选购几样。我本打算和安君、无疾去趟城里,但我们三个又很容易成为被人打劫的目标,还是觉得请陈叔父帮忙会比较稳妥一些。”
王次君在听到陈安世的名字后先是皱了皱眉心,然后转了转精明的眼眸夸宋云珠思虑周全。
尽管今天的阳光不错,可狂风依然刺透了宋云珠的襦衣,每当这种天气,她都会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感到不舒服的她赶忙活动了几下后背,随后捏着肩膀追上在槐树下等着自己的王次君,俩人继续说着往前走。
当一行人到杨医匠家时,太阳快要即将升到南天。
守在杨家门口的两个年轻男人热情的接过李安容手中的牛鞭,帮忙把装着聘礼的牛车赶进院子中。
宋云珠跟着热闹的人群走了进去,僵笑着站在一旁听杨医匠的两个侄息跟李家的女人们攀谈,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个普通的院子。
杨家院子的东南角长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满树挂着红褐色的皂角。
女人们说完话后,杨家的两个妇人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去牛车旁看堆在上面的聘礼。
心不在焉的宋云珠和王次君跟了过去,俩人皆站在离牛车三尺远的地方看杨家的妇人们对着聘礼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圆脸妇人笑着大声对众人讲:“唉,伯父不是说李缓家有近二百亩地吗,怎么聘礼只有这么一些,怕是他们家看不上郑姝吧。”
“小声点,瞎说什么实话。要是让伯父听到了,又该生你的气了。”一个稍矮的妇人说着拉了拉圆脸妇人的袖子,随后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冯儿当即尴尬起来,沉着脸把头扭到了一旁,如此看来,郑姝在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毕竟,在杨家的那些妇人心中,都把郑姝视为一个不祥的女人,都想等着看她的笑话,同时也都想她赶紧离开杨家。
尤其是矮个妇人,总是怀疑自己的男人和郑姝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又拿不出证据。
向来不曾吃亏的田红夫见这两个妇人如此嚣张,冷笑一声后把冯儿推到一旁讲:“你们又不是飞到我们家乱嗡嗡的蚊子,从哪里听到的我们看不上姝儿的话。既然你们觉得这份聘礼少,就把你们当年定亲时的聘礼清单拿出来比一比,要真是少了哪样东西,我们可以当即补上。再说,姝儿也算你们杨家的女儿,如果我们看不上她,那岂不是别人也会看不上你们的女儿。”
“你…你…”矮个妇人不服气的指着田红夫大喊,随即在看到回头望着自己的杨医匠后,跺着脚瞪向田红夫。
圆脸妇人怕闹的难堪会被杨医匠训斥,忙把矮个妇人拉到一旁安慰,让她不要跟田红夫这个泼妇一般见识。
冷眼看着俩人动作的杨医匠低声叹了口气,随即吩咐两个神情尴尬的侄儿把牛车上的一头彘、两匹布、装有八缗钱、一只铜簪的木匣以及两只鸡从牛车上搬下来。
由于闹了不愉快,心中不快的冯儿在伐柯人跟杨医匠定了婚期后,便匆匆离开了杨家。
满脸怒气的杨医匠把等着分肉的众人赶了出去,随后来到西厢房前敲了敲房门讲:“姝儿,你不要往心里去,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十,因为缓儿的女弟要在一月出嫁,所以…”
还未等杨医匠说完,一道温婉的女声从屋里传了出来:“舅父,我知道了,麻烦你为我操心了。”
杨医匠叹着气离开了这里,回到堂屋去分割那头彘。
屋里的女人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抬起了清秀的面庞,一双杏眸中沾染了丝丝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