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指挥部内,作战厅的墙壁上,贴满了最新的战场形势地图。
随着陈望在广福镇一线的胜利,红色的战线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俨然给整个指挥部都增添了不少士气。
中央兵团总司令朱良神情愉悦地站在作战地图前,心中的欣喜之情,毫不掩饰地溢于言表。
毕竟,作为中央兵团的一把手,他对眼前的局势很是满意。
这不仅是因为陈望部在此次对日军的反击战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还有作为突破主力的桂军,在白禧的一意孤行之下,惨败退到了广福和南翔之间休整。
白禧的战略错误,让朱良在这个所谓“小诸葛”的面前,总算可以硬气一回了。
要知道,这对于朱良,甚至于国府来说,可是既打败了日军,又损耗了地方军头的双重胜利啊!
反观白禧,此时正脸色阴沉地坐在一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热情继续参与讨论。
他一直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指挥的部队才是广福镇大反攻的主力,对中央军的策略也常抱轻视态度。
可正因为如此,由于他自信过头了,坚持让部队冒进,使得桂军在追击过程中遭遇伏击。
最终,他麾下最引以为傲的两支“钢军”,损失惨重。
而这次的惨败,也彻底暴露了桂军的真正实力,以及他的指挥本领。
朱良瞥了一眼正眼神游离的白禧,心中坏笑一声。
他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但面上却一副惋惜地宽慰道:
“白总参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桂军此次也是尽力了。
鬼子现在虽然因为大反攻,没了继续进攻的实力,但是他们到底是要强得多,防守还是易如反掌的。
咱们可不能再冒进了啊!”
白禧闻言,脸色瞬间一僵,尽管他已经在努力保持镇定了,但整个人还是犹如惊弓之鸟般紧绷了起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几位师长们藏在面皮下的幸灾乐祸和嘲讽。
毕竟,在此之前,各种军事会议上,每次法肯豪森批判中央军不会打仗,一直都是他明嘲暗讽。
他不仅阴阳怪气中央军抗战不利,甚至还多次公开指责朱良,陈实等人部署失策。
现在,完全就是风水轮流转,到他白禧落难了。
而还没等白禧有所辩驳,今早才赶到南翔来开会的军长孙良,当即语气凉凉的接过了朱良的话头,道:
“诶,朱司令,依我看啊,这次的失利原因不在战略上,只能说是意外。
若是没有意外,桂军早就灭了小鬼子了,咱们这些人也不用聚在这里开什么军事会议了,早就去庆功了。
你说对不对啊,白总参谋?”
孙良说完,还笑着看向了白禧,他早就看不惯对方的高傲自大了,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打压机会。
白禧当即脸色一暗。
但确实是在他的指挥下,廖磊才带兵冒进,导致两师近六千将士伤亡惨重,这一事实他根本无法辩驳。
而这俨然已经成了在座诸位心知肚明的笑柄了,再加上桂军在战场的失败,将白禧的高傲彻底被打碎了。
现在,他只能暗自咬牙,承认失策。
而且,如果不是有朱良部下的中央军处处补位,尽力将战局稳住,保住了整个防线。
白禧的这一战略失误,还很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孙良见了白禧拼命隐忍的脸色,又轻笑一声,摇着头道:
“桂军真是运气差啊,一路跑过来,摔了个大跟头,栽在小鬼子面前。”
“那可不一定,若真是如此,怎么陈师长就能以两师之力,打得鬼子两个旅团全线溃退?”
师长朱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故作惊讶的反驳道:
“恐怕,除了士兵之外,指挥官的能力也是关键吧?”
他们的语气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桂军不堪一击,这次全靠中央军的稳定防线,才保住战果。
白禧一言不发,脸上不时浮现出屈辱与不甘的神情,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手背青筋暴露。
他正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愤怒。
桂军在这场战役中冒进,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但让他真正心中窝火的是——自己明明也曾拥有与陈望同等的机会!
若不是急于求成、贪功冒进,他完全可以成就一场令人瞩目的胜利,甚至凭借着在军中的地位,压过陈望一头。
如此一来,舆论将会把他捧上天,社会也会赞他为“东方的拿破仑”,“当代诸葛亮”,民众的热情会一边倒地倾向于他。
可现在,这一切都化作泡影。
战局惨败的代价让他最精锐的两个师伤亡了近六千人,大部分团都失去了战斗力。
而更为糟糕的是,他让桂军在国府中丢了几乎所有的颜面。
若是中央突破的功劳在手,他和桂军,必定如日中天!
现在,白禧只能硬扛着几位军中同僚的冷嘲热讽,却不能反驳什么。
这次失败,算是把桂军的真正实力暴露了。
他无法再说这次胜利,最核心的就是桂军!
很多时候,对与错不重要,成王败寇,才是关键。
正当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整齐而沉稳的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陈望身穿军装,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而严肃,仿佛战场上残酷的杀戮,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当然,众人看到陈望,如此态度,还是因为刚刚传来的消息,已经让指挥部内,气氛一震。
北平的九国公约会议正式邀请了华夏代表。
这就是华夏在国际上的尴尬地位了。
这场发生在本土的侵略战争,议和公会居然一开始没有正式邀请华夏代表。
但在华夏在外交上取得重大突破的同时,倭国也改口宣称:对华战争是“为了东方的和平”。
这一消息仿佛一根刺,深深插入南翔指挥部内,每个人的心脏。
随着前线的胜利,这场会议其实已经让军中的不少将士,对上层谈判妥协的态度不满。
而在座的所有将领心中都清楚:
如果这次的战事再度失利,外界的干涉只会让情况更为复杂,同时让对日作战的行动更加艰难。
而陈望,此时自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因此,当他走进指挥部的一瞬间,在朱良的带领下,众高级军官们,都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躯,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赞许、敬佩,也有淡淡的嫉妒。
朱良看到陈望,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几步走上前来,拍了拍陈望的肩膀,言辞间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陈师长,您这次指挥得当,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将也叹服啊!
仅凭两个师,就让小鬼子的两个旅团全线崩溃,正可谓是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令人佩服啊!”
朱良的夸赞,不仅是对陈望的欣赏,更是一种对比,暗示着白禧的失败与不如。
此话一出,众将纷纷点头,宋廉、朱华、孙良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
“没错,陈师长这次的闪击战,简直令人叹服!”
“以少胜多,若非亲眼见到,谁能相信?”
“这场仗打得好,我在市郊的部队,听到捷报后,士气都被带动了!”
“……“
这些高级将领们,都是看了报纸的,现在无不惊叹于陈望的战略指挥之强。
毕竟,陈望原身以前的那点破事,现在早就没人拿出来说了。
相反,陈望扬名后,已经开始有大儒为他辩经,把他之前游历欧美日,吃喝嫖赌的事情,说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师学艺!
这么苦心孤诣,还不是因为洋人藏着掖着?
那些好东西,能让你轻易学去吗?
而陈望年纪轻轻就这么强,完全就是个天才啊!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当然,现在报纸上都说,这是民国以来,留洋青年一代的典范——新生代全能型人才!
此时,陈望听到这些话,却是淡然一笑,略一鞠躬,客气道:
“承蒙各位夸奖,其实前线的将士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我的战术只是战机所致,拼尽全力不过是因为职责所在。”
但他话音刚落,此前和他不对付的朱华师长,却当即道:
“陈师长,您谦虚了!打仗讲究的就是兵力调度、战机的把握。
您能精准地抓住敌方的弱点,以一当十,这可不是运气能解释的。”
宋廉也微微颔首,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之意道:
“陈师长,你若是能早一点独当一面,担任前线指挥,怕是战果会更加辉煌!”
甚至,孙良看着陈望前途一片光明,也赶紧过来讨好奉承道:
“陈师长,你真是过谦了,这哪里是简单的运气?
您不仅在战术上取得突破,对鬼子的心态和布防的理解也深刻至极。”
他称赞的同时,目光还不忘瞥向一旁脸色阴沉的白禧,冷笑道:
“若战场上,咱们的每个指挥官都像陈师长那般神机妙算,这一仗我们早就打赢了。”
白禧无奈低下头,咬紧牙关,内心的愤懑被迫咽下——若非他的意外失策,此刻被全军拥戴、被报纸赞颂的,恐怕应该是他才对。
不过,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广福镇大反攻这次能取胜,陈师长功不可没,我桂军也尽了全力,只是……鬼子的火力实在强大……”
孙良闻言,冷冷一笑,嘲讽道:
“白总参谋长,这话您说就不合适了吧?桂军这次全力出击,紧追日军不舍,当时可没人让您去冒这个风险。”
“孙军长,桂军的将士们是为国牺牲,他们都是英雄,战场上的失策,谁又能预料?“陈望当即道。
他不需要这样的讨好,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肆意发挥的枪。
就在此时,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国军松江战场的最高指挥官——顾同到来。
这场事关松江战场未来,甚至关系到华北和江南的命运走向,也决定着国军是否能够在未来日军的攻势中,掌控大局,极其关键的最高军事会议,随即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