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个好东西。
    别管它是一分还是一百，也不论它是硬币还是纸钞，能拥有金钱，能掌控金钱，相信是天底下所有人的梦想。
    钱又不是个好东西。
    别管它是金还是银，也不论它是方还是圆，世间人，相信没有几个能逃过和它的牵绊，一辈子不为了它而苦着，累着。
    总之一句话，钱字如刀，笔笔刻心，世间荣苦，皆因此生。
    ………
    “二十万？还不算我们交的押金？”
    脑子快的丁子，一瞬间就是脱口而出。
    “对，准确的说，是二十一万！”
    白亮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他心里的自信，已经完全映衬在了脸上。
    环视了一周，看着孙建伍他们几个人，仍然是副懵逼的表情后，他中气十足地继续说道：
    “我白亮这个人，最喜欢和有头脑和眼光的人交朋友。从你们几个兄弟能拿下文化宫这块骨头来看，你们的头脑和胆识就是一般人都比不了的。就冲着你们这份勇气，我白某佩服！”
    说话是门艺术。
    所以在谈事之前，白亮先扔出了“二十万”的这个鱼饵，再放长了杆子，等“鱼”聚集过来。
    “说实话，文化宫这块地界，可真是块好地方。在咱们县，依它的地理位置也算的上是，上有风、下聚水的风水宝地了。但凡是个有心的人，也一定会盯住这里不放。我呢，头些年开始就一直关注它。直到最近听说文化宫不景气，准备出租场地的时候，我就让人着手开始运作。可惜手下的人办事的能力不行，得罪了曲小姐，让我和这块地失之交臂。”
    “但是与它失之交臂，也不意味我要放弃它，毕竟这是我白亮最看中的地界。所以当我知道这几块场地，是伍子你得到的时候，我就想着找你唠唠，看看能不能和你做笔买卖，从你手里买回我的地！”
    白亮故意将“我的地”说的很重，他希望孙建伍能明白，文化宫这块地，是他白亮先看中的！
    孙建伍和丁子当然也不是傻子，听出了白亮的话音。
    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儿算是互通了心意，接着竖起耳朵听着白亮说。
    “我知道你们兄弟几个，为了能拿下文化宫那几块场地，差不多把全家的老底儿都快搭了进去。毕竟这场地的租金，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作为平头小老百姓，有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呢？所以我估计，就算你们拿下了地，也没钱再进行后面的装修了吧？”
    白亮说完，饶有深意地看向了孙建伍。
    “是的白大哥，我们也没必要瞒你，现在在装修这个问题上，我们兄弟几个确实遇到了困难。”
    孙建伍没必要撒谎。
    工地上一堆一块在那里摆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他们几个人早他妈没钱了。
    点了一下头，白亮让耗子又给几个人倒满了酒。
    耗子倒酒的同时，白亮斜眼看了看孙建伍。
    “伍子，不是我当大哥的打击你。人都是求财的，何必给自己弄的那么辛苦呢？你们手里的这几块场地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真的有心买下它。我希望你和哥几个都考虑清楚，毕竟这是一个你我都双赢的买卖。”
    “伍子，这姓白的兄弟说的对啊！你说我们累死累活的折腾这个买卖，图得不就是个挣钱吗？现在也不用我们费心了，这姓白的兄弟不光是要接手，还给咱们二十多万。一出一进的，我们就能挣十万块呢！”
    老王倒是心大，扔下了手里的肉串签子，拍着桌子兴奋地和孙建伍说道。
    “哈哈，你看你看，我就说伍子的兄弟没有一个是白给的。一眼就看明白了事情的本质。老弟，这十多万你们几个一分，转眼就是万元户。跟着伍子几个月，就能挣这么多钱，你这大哥是跟对了！”
    和老王嬉笑的同时，白亮一直斜着眼，观察着孙建伍的反应。
    座位上的孙建伍始终没有说话，就连盘子里的肉串也吃的很少。
    低着头，他点燃了香烟，沉思了很久。
    白亮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况且现在，装修确实已经没有了钱。指望着靠每天的打零工和丁子台球厅的收入来充足工地，无疑是杯水车薪。
    而且因为没钱开工，他能隐约感觉到二虎和老王几个人，多多少少已经开始泄了气。再这样坚持下去，他们兄弟几个早早晚晚，一定会因为钱的问题产生矛盾。
    可是，有一点，白亮……
    “白大哥，我能问一嘴吗？你要这文化宫的场地能干什么呢？”
    丁子突然间提出的问题，让孙建伍心里就是一亮。
    “哦，哈哈。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丁兄弟，我的目的，不单单是你们手里的那几个破场地！我要的是整个文工宫主体，以及它周边的地皮！”
    “整个文化宫的地皮？咳咳……”
    老王嘴里的肉卡，在了嗓子里。捶了捶发闷的胸口，好不容易咽下去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亮。
    孙建伍和丁子也是一样，看着白亮的眼神儿也是充满了疑问。
    唯独不同的就是曲小影。
    “呵呵，白先生的胃口真是不小啊。不过真可惜了，国家现在对国有土地的转让还是持反对意见。”
    “曲小姐，先不谈转让，我整体租下来文化宫的场地干酒店、宾馆，国家还是鼓励的吧！而且能在这里盖一个星级的酒店宾馆，一直是我的梦想！也是我们白家产业转型的最重要一环。除了这些，我相信吉通县有了我们白家的投入，一定会带动经济，为社会造福！这个问题，我相信我准备的材料，曲小姐一定也做了深入研究。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极力反对我们搞这些开发呢？”
    “白大哥，你要我们的场地就是为了干酒店和宾馆？”
    孙建伍问了一句。
    “白先生，我不反对你搞酒店和宾馆。甚至你干的这些，我本人的态度还是积极的。但是我反对的原因就是一点，我要保证地区的文化输出与传承。我这话可能说的是大了一点，如果我是个政府人员，可以说你的投资我会很感兴趣。但是作为一个主管文化的区域单位，我要考虑的还是我分内的工作。扒了文化宫，盖酒店，确实是为了县里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支撑。但是没有了群众娱乐的地方，没有了文体活动的空间，还要我们这些搞文化的干部做什么？”
    “呵呵，曲小姐，我是一个商人。我注重就是利益。况且，我觉得经济和文化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的经济的支持，饿着肚子能有什么心情吹拉弹唱？”
    谁也没想到，白亮竟然会和曲小影针锋相对起来。而且两个人说的话，逐渐的变得尖锐。
    孙建伍细品着两个人的对话，总感觉他们说的都有几分道理。可能唯一的矛盾就是彼此的理念不同吧。
    “伍子，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我给你开出的条件，能让你一劳永逸地解决你和你兄弟的问题。”
    可能是白亮和曲小影刚才的对话，让他动了底火，所以白亮现在也不想再和孙建伍绕什么弯子了。
    看了一眼丁子和刘二虎，孙建伍又把目光转向了王哥。
    同样的，这三个人的目光也同时瞅向了孙建伍。
    丁子摇头。
    二虎沉默。
    老王抱着肩膀，呵呵地笑。
    小磕巴……
    算了，别耽误他吃了……
    了解了！
    孙建伍已经明白了他们兄弟三人的意思！
    端起了酒杯，孙建伍一脸抱歉却又十分真诚地说道：
    “白大哥，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看得起我们这几个兄弟。但是对于这几块场地，我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你！”
    “哦？”
    白亮的眼神一立。
    “白大哥，你刚才说了盖酒店，盖宾馆是你的梦想。同样的，能在这几块场地上干一番事业，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的梦想！我孙建伍不可能因为几个钱，就断送了兄弟的梦想。可能我们现在是没钱，装修、买设备、雇人工都遇到了困难。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兄弟几个有恒心有毅力，那么再大的困难也只是个时间问题，总有一天我们会解决的！”
    话说完，孙建伍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到了白亮跟前。然后用自己的酒杯，与桌上的白亮酒杯轻碰了一下，随即一仰头喝干。
    白亮盯着自己的酒杯里的酒，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伍子，敬酒得人家喝了，你才能喝。我不端杯，这酒你能喝得起来吗？”
    白亮的话和这酒的味道一样，已经变了。
    “白大哥，我这个人简单，喝酒也是瞎喝，你们酒桌上的规矩我不懂。但是我敬你，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让我尊敬的白大哥。”
    孙建伍站在原地不动，而白亮坐在椅子上也是环抱着两只胳膊，冷眼看着杯子里的酒。
    “伍子，别忘了你在拘留所，可是答应过二哥。将来二哥有什么事，你头拱地、赴汤蹈火都要报答的。”
    一晚上不说话的耗子，突然手捏着筷子冷冷地说道。
    “这话我没有忘，我孙建伍说出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不会再收回来！但是这场地不是我孙建伍一个人的，他是我们兄弟几个共同出钱出力才争取下来的。我们每个人的心血都铺在了上面，没有他们的同意，我不能答应转让给你。”
    手里的筷子捏的“咔咔”作响，耗子轻挑着一双眼睛，看向了孙建伍的眼神突然就变成了挑衅。
    而丁子和刘二虎的头上，已经渐渐地涔出了冷汗。
    对面坐着的是白亮，是道上谈之色变的白家老二，吉通道上的有头有脸的刀枪炮子。
    就连普通的平头百姓，都背地里给他起外号，叫他“白老虎”。
    如果这白老虎，真要是发了威……
    “不，不，不使，别，别，他，他妈祸害！”
    在一桌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也不知道小磕巴抽了什么邪风。一把抢过了耗子手里的筷子，两手一掰，随即夹起了一块烤好的腰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凭，凭什么，你，说，说要，就，就要！争，争地，争地的时候，干，干鸡毛了？要，要，要也行，把，把老子，这几天，砌墙，墙，的工钱，工钱结，结了！”
    耗子先是没好气地笑了笑，突然看着小磕巴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
    一拍小磕巴的肩膀问道：
    “说话结巴，是你打伤的黑子吧？”
    小磕巴头不抬、眼不睁地，继续啃着腰子：
    “黑，黑子？不，不记，记得了！我，我揍，揍的人，多，多了，你，你要不，要试，试试？”
    “砰！”
    一把黑色的刨锛儿拍在了桌子上。
    巨大的响声，震的耗子面前的餐盘和酒杯就是一蹦。
    “我操你…”
    耗子“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空酒杯，就想砸小磕巴的脑袋。
    没想到小磕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压根儿就没理会。扔下了筷子，抓起了盘子里的腰子，大口嚼了起来。
    “耗子！”
    白亮怒喝了一声。
    听到白亮叫了自己，耗子悻悻地扔下了手里的杯子，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冷眼瞪着小磕巴。
    “伍子，耗子啥样儿，你别往心里去。但是今天我给你的提议，你和你的兄弟几个回去以后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觉得价钱不合适，你可以提，我接着加，我是有诚意的。不过，我也得告诉你，文化宫的那块地我白亮看中了，就一定要拿到。”
    说罢，白亮站起了身子，拿过自己的酒杯一口气喝下。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他拍着孙建伍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伍子，我希望咱哥俩儿永远都是朋友！”
    拍过了孙建伍的的肩膀，白亮又扭头看向了丁子。
    “丁…丁子兄弟，我也感谢你能帮我管教我们家老四，这个臭小子，没人经管得能上天……”
    说完这些，白亮连声再见也没说，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和耗子就出了门。而孙建伍也紧跟了出去……
    ………
    从饭店出来返回文化宫的路上，曲小影和孙建伍肩并着肩，走在丁子他们的后面。
    “孙建伍，你们现在装修大概需要多少钱？”
    忍了一路，曲小影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按丁子的计算，连上装修和购买设备，估计还要八九万吧！”
    摸了摸头，孙建伍苦笑了一声。
    “八九万……”
    停下了脚步，曲小影双手拉着小皮包，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几秒钟后，她抬头看向了双手插兜的孙建伍，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装修的钱，我出，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