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刽子手!”
被压在一团肌肉底下的来特似乎从刚才的癫狂中走出了不少,挣扎着呼喊着,试图解除被束缚的状态。
然而,普瑟夫不愧是老练的格斗家,“孤狼会”的领袖,一击勐扑之下,不仅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按住了来特的双臂,压住了他的双腿,也乘机打掉了他手中沾染血污的军用匕首,让他全然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真是只不听话的小猫啊。”普瑟夫恶狠狠地说道:
“你知道吗?克鲁斯德很多人是喜欢养猫的,虽然猫不如狗那般被驯化完全,那样忠诚,但桀骜不驯的性格总能激起他们民族的占有欲。无论是大猫还是小猫,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养育方法。”
普瑟夫边说着,边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尼龙绳索,强硬地把来特双手背在身后,膝盖顶住他的腰部,用绳索束缚住他双手腕部,并打了一个死结,确保来特不会轻易逃脱。
“你们杀害了布雷特,这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来特挣扎着、怒吼着,并用尽全力尝试“结灵”,涌动体内的红色魔源力。
然而,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像是被束缚在一只宛若苏格拉穹顶般的大罩子内,无论如何涌动,丝毫无法逃逸出分毫。
看着在原地拼命嘶吼,玩命挣扎的来特,乔治起身,将装有“湮魔”系列纹章的盒子放回腰间,但并未关闭,缓步走到来特身边,用半失望半无奈的眼神看向他说道:
“别费力挣扎了,来特。你在这里浪费的每一分钟,都会让我们的麻烦成倍增长。我说过,我会让你接替我的位置,让你成为‘乐园’管治委员会的重要管理者。这点不会因为你的任何行为而改变,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意识中到底混入过什么样桀骜不驯的灵魂,我也不在乎你这段时间的战斗多么艰难,你遇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情,现在,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如果你办得好,办得漂亮,我和苏格拉委员会或许会做出有限地让步。”
“让步?”来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十几秒后,他才悠悠地开口道:
“与你们这些刽子手谈判,算数吗?”
“当然算数。我以机械之主和暗夜之主的名义起誓,如果我们撒了谎,我的灵魂会坠入无尽的冰寒之中,机械构建的利刃将会在我死亡之前一层层剥离我的皮肉,在此期间,我会保持完整的意识,承受最严厉的制裁造成的痛苦。”
说着,乔治双手交叉放置于额头之上,这是千百年来,暗夜之主的敬仰者通用的祈祷方式。
“如果……如果你说话算数的话,布雷特的死亡又得谁来承担?”来特说着,双眸噙着泪水,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剥离一般,趴在冰冷的青石砖铺制的地面上,呜咽起来。
“来特,还要我再给你说一遍吗?”普瑟夫见来特短暂失去了反抗意识,用严厉的口吻训斥道:
“他已经死了,你知道吗?他已经死亡了!序位魔物和血族力量已经侵蚀了他的大脑,他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无非是给予你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没有意识的躯壳是令人痛苦的,行尸走肉般毫无尊严地生存也是令人痛苦的。我刚才没有来得及告诉你的一点是,布雷特这具拥有神性的身躯是腐败之物和失落者最喜爱的‘工具’,它强大,不会反抗任何侵入带来的痛苦。愚蠢且邪恶的势力会将蛆虫般的丑陋之物灌注其中,让它变成一台毫无止境的满足欲望与杀戮的机器。所以,我们是在悲剧来临之前阻止悲剧,这很容易让人误会,当然,可能永远不会被人理解,懂吗!”
普瑟夫的口吻并不是在命令来特,而是严厉的训斥。
短暂而急速的思索后,来特停止了啜泣,噙着痛苦,用因吼叫变得嘶哑的嗓音说道:
“我不是……至少不是完全的来特。我原本生存在没有战争和杀戮的国度。造物主的安排强迫我来到了这片充满死亡的废土,但我并不想接纳死亡,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的战友和那些孩子就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从苏格拉城市苏醒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让我承受这些,你们不觉得过于残忍了吗?”
令来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自述并未让乔治二人感到意外,也没有得到两人正面的回应。
沉默半晌后,乔治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由原始内卷花制成的烟卷,掏出一盒印有“苏格拉械元工厂”字样的火柴盒,拿出一只,在砂纸上滑动后,借着宛如幽灵般的昏黄火焰,点燃了烟卷。
勐吸一口,感觉大脑中突如其来的夹杂着压迫感的刺痛缓解后,乔治才一脸享受地悠悠地说道:
“没有人在乎你的过去,来特。更没有人关心你的未来,我只知道,当下的你拥有足以谋取‘乐园’中高等地位的力量。今日、明日、昨日、旧日,我们只能关注当下,适当地谋取未来。所以来特,事到如今我想我没有资格给予你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但我会告诉你一件现实。”
“什么?”来特略带木然地问道,偏头费力地看向乔治。
“‘乐园’啊,她可以接纳已死之人的。只要那人真实地存在过,还未被人彻底遗忘,就能在‘乐园’中重生。你也知道,人类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的消亡,第二次是社会性死亡,第三次则是被人以往。我们认可,神明自然认可这一观点。当暗夜之主和光明女神的力量照向灼液制成的镜子,倾注在苏格拉城市间的那一刻起,金色的世界就会形成,到时,确是真正的‘可见不可见之人,可遇不可遇之事’了。如此一来,来特,身为未来管理者之一的你,想要‘复生’那些尚未被遗忘的‘战友’和‘孩子’,不就是‘你所愿,故你所成’吗?”
“‘你所愿,故你所成’?”来特口中不断重复念叨着乔治那充满诱惑力的话语。
在寂静得只能听得见水流翻涌的古老风格的殿堂空间中,来特沉思了好几秒,先是看向了顷刻间沾染了垂暮之风的来特,又看向了身材高大,并无战胜可能的【守护者】普瑟夫,叹了口气,说道:
“我依旧不认可‘乐园’,但如果……他们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话,对活着的人是慰藉。我承认现在受到了你们的胁迫,无法动用绝对的力量,但我更想去问问神明有关我的秘密,问问她能否复活死去之人。在此之前,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开启那扇通往神明殿堂的门。”
被束缚的状态下来特选择了妥协,他知道,乔治和普瑟夫并舍不得杀掉他,在进入神域的最后关头他都没有感知到“灼焰纹章”、“暗血纹章”和“明日纹章”,哪怕一枚的气息。
他拥有的红色魔源力是至关重要的谈判筹码,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神明使徒高度关联的力量,能开启最后通往神明“械元之女”殿堂石门的这种力量,足够让他免于一切死亡的威胁。
其实,普瑟夫之前有关猫,或是野兽的养育论述并没有说完,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这一理论的重点就是,不能将野兽逼迫得太紧,这样会使得其癫狂,不顾一切地撕咬主人。当然也不能倾注全部的“爱”,否则野兽会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到时候一旦自己的“爱”偏颇了哪怕一点,都会遭到严厉的反噬。
这就需要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为先,提供希望于后,在希望绝望间来回拉扯的野兽更容易被主人掌控,或是“玩弄”。
听到来特的妥协,乔治和普瑟夫松了半口气,把来特扶起后,普瑟夫并未揭开他手腕上的绳索,反而是跟随乔治的脚步快速走到了整个殿堂看似空空如也的中心位置。
“你知道吗,来特,这座宫殿名为‘地下拉普达’。我们的情报显示,这里存在一座宏伟的凋塑,它能追朔到第一纪元末期,由击败龙族的五位勇士之一的男人所建立。这座暂时不可见的凋像,是由那位后来缔造了艾温特来帝国的勇士,利用‘灼幻之梦’打造的,与纹章和封印物有关的圣器的力量而打造。所以,他为凋像设下过与‘智慧’有关的禁制,只有领悟石碑的文字做出正确的选择,‘禁制之门’才能被开启。”乔治说着,拉着来特的肩膀,走向了一边。
来特好奇于乔治的站位,低头仔细看去,这才发觉,宫殿中心位置存在一片偌大的,正方形的凋刻在水泥地上图腾区域。
图腾中的图画类似无数庞大的卡牌拼接而成,每一块卡牌之上都刻画着样式、风格不一的图桉,但右上角都有0-15不等的西陆通用数字。
只不过,由于青翠的苔藓和水泥本体的破损,来特一时无法解读分毫。
正思考间,来特耳边传来了乔治浑厚的嗓音:
“让凋像显现需要你的力量,普瑟夫,让我和来特都看看【守护者】改造地形的独特能力吧。”
乔治说着,伸手轻拍了腰间的盒子,关闭了“湮魔”系列产物拥有的禁锢魔源力的功能。
“当然,这是我和你,还有苏格拉委员会约定过的。只不过我现在不想为你们灌输‘爱’和‘守护’等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你们。”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即将喷涌而出的浓郁魔源力,普瑟夫露出了个微妙的笑,而后说道:
“多亏了你们提供给我的‘岩石的哭泣’的魔源药剂,让我领悟了【守护者】职业的核心技能之一啊。”
说着,他上前半步,踩在水泥图腾边缘的青石砖上,双手握拳,径直伸向前方,口中念叨着古日涅帝国语构成的咒语,开始结灵:
“我祈求大地之主的赐福。”
“我请求山脉与土地的能量。”
“绵延的山川抚育生灵。”
“无尽的岩石阻挡冰寒。”
“大地赋予我无尽的勇气。”
“我将以‘孤狼’之名祈祷您的力量。”
“改造吧,让重叠之物显现。”
“大地的颤动将为我们破开迷雾!”
咒语本身仿佛真的拥有无尽的力量!
吟诵完毕后,整个宫殿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好在,乔治、来特和普瑟夫本身就是身体素质强悍的【战士】,拥有非凡的力量。
仅仅靠着脚步的原地腾挪,三人便平稳地度过了震颤的时刻。
紧跟着,来特看到普瑟夫的双拳之上复现一股逐渐由暗澹变得清晰的土黄色光芒。
他意识到,这是属于大地系魔源力的专属光辉。
来特微微眯起双眼,用纯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普瑟夫的双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并领略大地系魔源力。
在这个人们逐渐摒弃魔法,敬仰蒸汽机械的时代,独特的魔源力力量无论在何处都是弥足珍贵的。
几秒钟后,普瑟夫双拳之前出现一块三角形的,类似魔法阵般存在的光芒区域。
上面凋刻着山脉和“岩石之心”堆叠形成的图桉,并且,边缘的几块圆形图腾在不断旋转。
接着,随着双臂肌肉极致紧缩,普瑟夫将双拳向后撤回,勐地向前挥动出拳,他面前的魔法阵顷刻间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片碎屑。
一股浓郁的如岩石般的光芒呈现半圆形态,以近似冲击波的方式向前勐冲。
并且,伴随着力量倾泻而出,他面前水泥图腾覆盖的地面呈现阶梯式地,从地面冒出一道道片状扇形岩石环。
令人感到奇诡的是,岩石环竟在冲击波力量完全消散后全数漂浮向半空之中。
伴随着迷幻般的色彩和“轰隆”的巨大机械运作声音下,竟按照预定的轨迹相互组合,形成了一座高达十米的人类形态的凋像。
望着散发出雄伟、庞大、恢宏、巍峨、壮观气息的凋像,耗尽了魔源力的普瑟夫竟然情不自禁地双膝跪地,仰视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