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岩听到林月向别人介绍自己是她的弟弟,眸光闪了闪,心里升起一股子烦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见女人和林月说的正起劲,他突然间很想抽烟,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里拿出一支烟。
点起来抽了几口,眼前升腾起来的烟雾让霍青岩想到孕妇不能闻烟味,就又把烟摁掉了。
他一直安静的站在外面,小孩子听两个大人说的无聊,就蹦蹦跳跳的跑回了自己家。
她对上霍军青岩的视线,还恶作剧似的和霍青岩吐了吐舌头。
霍青岩假装要追她,小孩子笑的咯咯咯的一溜烟跑进了房门。
女人听到孩子的笑声,笑的也很爽朗,“孩子小的时候软软糯糯的觉得哪里都很可爱,等能跑能跳了就特别淘气,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月但笑不语,她现在只要想到孩子心里就软的不行,还想不到他淘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刚跑回家的孩子又几步跑了过来,有点气喘吁吁的,“妈,火上的锅快干了,我奶叫你回去看看。”
女人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僵了一下,“你瞧我这记性,一聊起来就忘东忘西的,你们先看房子,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回头说,“我叫刘美丽,你看着就比我小,叫我刘姐或美丽姐都可以,以后有什么事互相照应。”
林月送她出去,笑着说:“谢谢美丽姐,等我搬过来了再请你来家坐。”
刘美丽笑着应下,就急步走回家了,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提着嗓子数落她。
“做个饭都三心二意的,你还能干什么,我儿子马上就下班回来了,要是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养着你还有什么用。
就知道出去串门子,人家都能生儿子,怎么你就生不出来,有时间好好琢磨琢磨你自己的问题,别管别人家的闲事。”
老太太言语刻薄,显然是把刘美丽刚才说的话听了回去。
没有听到刘美丽的声音,只能听到锅盖拿起又放回去的声音。
林月也笑不出来了,家里有这么个刁钻的婆婆,刘美丽还能保持那么乐观的性格,也真是很不容易。
空气中传来一股子炖肉的香味,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七点多了。
她觉得肚子越来越饿了,伸出头喊霍青岩,“我们走吧,你把门锁了吧。”
霍青岩也听到了旁边屋里传出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以前看房子的时候没注意,这邻居里还有个这样多事的老太太。
直到他们下楼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说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霍青岩的脚步一顿,提议道:“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这老太太太吵了。”
林月突然想到了林母,她以前也总是这么说自己,“生你个女孩子有什么用,不能挑梁不能扛重的,还有脸吃饭。”
“你生下来就是个累赘,要不是我心软,早就把你捏死了,你就感恩戴德吧你。”
林月苦笑了一下,“不用换了,就这里吧,我觉得挺好的,以后都是关上门过日子,她也总不能天天这么吵。”
林月把钱给了霍青岩,霍青岩也没有推脱直接收下了,他知道林月不可能白住他找的房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月收拾好宿舍的东西,又和厂里打了招呼,就搬了过去。
房子里东西都齐全,所以林月每天只要上班就可以,也不用再去采买。
就是保姆的问题她还需要考虑,顺带伺候她坐月子,等她上了班就专心的看孩子。
她上班以后,白天孩子交给保姆带,她中间可以回来喂奶,晚上就自己带。
她准备问问刘美丽看有没有熟识的,人和善靠谱一点的就行,最好是年纪大一点的,比较有定性不需要换来换去。
她还没来得及问,霍青岩就把人带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叫陈淑琴,年轻的时候就在家里带孩子,后来给孩子看孩子。
孩子都长大了,她就闲了下来,她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于是就开始当起了保姆。
她脾气好,做事又细心,渐渐的名声就传开了,很多人都找她照顾孩子,她要的工资也比别人高一点。
不过准备雇保姆的家庭条件也都不差,都愿意多花点钱找个放心的。
霍青岩在知道林月怀孕后就开始打听了,正好陈淑琴刚在上一家马上就要干完了,在找新的主顾。
霍青岩就把人定下来了,现在带来让林月看看,省的她再费力找别人问。
林月看了陈淑琴的言谈举止就觉得很满意,应该和自己能处的来。
陈淑琴看的人多了,一看就知道林月是个心善的,说话温温柔柔的,两个人很投缘。
正好房子有两个房间,等林月生了孩子,陈淑琴就会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钱是霍青岩和陈淑琴商量好的,林月也就没说什么,直接把钱给了。
陈淑琴笑着收了,“你这个弟弟真是贴心,凡事都考虑的很周全,他还说你性子柔,不怎么爱说话,家里老人都不在身边,帮不上什么忙。
对了你男人是在部队是不?你这生孩子他总要请假回来看看的吧?”
林月看了一眼霍青岩,那天因为说他是弟弟,还不怎么高兴,现在自己倒是主动这么说了。
霍军烈神情不自然的撇过了头,现在只有弟弟这个身份,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来看林月和孩子。
要不他老往这里跑,别人肯定会说闲话,风言风语他自己倒是不在乎,可林月是脸皮薄的人。
她虽然表面上不会有什么情绪,可心里总会难受的。
林月真的很感激霍青岩,要不是有他帮忙,林月现在肯定会像只无头苍蝇,来回乱转。
霍青岩只说是受了霍青霞的嘱托,照顾不好他,霍青霞又要和她闹。
虽然林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现在这种情况,霍青岩的存在真的是帮了她的大忙。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快要生产的日子。
这些天晚上,林月每天都早早就睡下了,可是老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做梦。
“小月对不起……”
“不要……”林月睡到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醒来后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林月的心颤了下,梦里的景象就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常景祥身穿迷彩军装,在洪水里时起时伏的。
污浊的洪水不断涌过他的鼻梁位置,他一会儿憋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
在洪水再一次涌来的时候,他努力憋着气,洪水都快没过他的头顶了,而他的手里一直托举着一个孩子。
他的胳膊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快要没有力气了,孩子从懵懂中醒过来,哇哇大哭起来,还时不时的扭动着身体。
常景祥本来就体力匮乏了,被他这么一折腾,胳膊再也支撑不住,孩子马上就要沉入水中了。
另一个战士身上套着一个绳圈,艰难的游到了他们身边,用力抓住了孩子的胳膊,把他扯到了怀里,他又伸手想抓住常景祥。
常景祥看到孩子安全了,才彻底的支撑不住,一下子就被洪水冲走了。
他的脸上居然挂着笑,嘴里还在叫着她的名字,还和她说对不起。
林月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头上脸上都是汗,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梦太真实了,就像是发生在她的眼前,那洪水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以前她似乎也做过着这样的梦,就是记不得梦到了什么。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直坐到了天亮,早晨起床眼睛肿肿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她用凉水敷了敷,才没那么明显了,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上班了,开始给迎新会的设计做准备。
她脑子里已经有基本的雏形了,现在就差把图样画出来让大家看看。
林月本来在办公室画图,突然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往下坠。
她一动不敢动的坐在座位上,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任秀娟注意到她的异常,快步走过来询问,“林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林月紧咬着牙,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我……肚子疼。”
“快找小王开车过来,林月要生了,得送她去医院。”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叫人的叫人,搬林月的搬林月,林月现在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
她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害怕的握紧了任秀娟的手。
任秀娟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汗,柔声安慰道:“没事,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放轻松,我们都在,你别怕。”
林月被推进手术室后,其他人都回厂里上班了,只剩下任秀娟和吴晓玲在外面守着。
不一会儿听到消息的霍青岩也赶了过来,他来的很着急,身上还穿的机修部的工服。
医生让病人家属签字,吴晓玲问霍青岩能不能联系到林月的丈夫。
霍青岩知道林月是瞒着常景祥的,“他在执行任务,现在和外界联系不了,我先代他签字吧。”
吴晓玲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部队的事情她们也不了解,只能听霍青岩的。
他们又是老乡,总比她们这些同事关系要近一些。
霍青岩又去收费处交了费,他虽然心里很着急,可面上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免得让吴晓玲他们怀疑。
吴晓玲一脸花痴的看着霍青岩高大的背影,“这个男人真是太帅了,对老乡都能这么热心,以后对他媳妇一定更好。”
吴晓玲也不点破她的幻想,他虽然看出来霍青岩对林月不一样,可经过她的观察,林月是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的。
看样子林月和那个在部队的丈夫感情很深厚,总是看着她的手表发呆。
任秀娟还特意问过,林月羞赧的说是她丈夫送的定情信物。
任秀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霍青岩也是个好小伙子,可以喜欢的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吴晓玲还在自说自话着:“任姐,你说我该怎么主动才能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呢,你看他现在一脸的寡淡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我听说追他的女孩子都被他拒绝了,连个相处的机会都不给,我现在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任秀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找对象结婚就是看缘分,你们要是有缘分自然能走到一起,要是没有也不能强求。
你这么优秀,总会遇到好姻缘的,别那么着急,你看看像林月这样的,虽然结婚了男人离得远,什么也靠不上。”
吴晓玲刚才看着林月的模样,心里也很害怕,“任姐,生孩子都这么吓人吗?她都疼哭了,我看见她流眼泪了。”
林月性子柔,平时情绪也不会大起大落,尤其是没看见过她哭。
任秀娟眼神暗了暗,“做女人都不容易,结婚生孩子照顾家,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每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儿,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时间。
尤其孩子生出来,喂奶洗尿布,晚上连个觉都睡不踏实,一生病还得连夜跑医院,事情一件连着一件。”
吴晓玲越听越害怕,她光想着能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一起过蜜里调油的小日子,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事情。
任秀娟也越说越激动,这些事她都经历过,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只是有些苦不能和别人说,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护士抱着孩子走出了手术室,“林月的家属,男孩六斤四两,母子平安。”
任秀娟和吴晓玲激动的走过去,看到包被里小孩子又红又皱巴巴的脸。
吴晓玲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丑啊?林月那么漂亮,怎么生的孩子长这样啊?护士是不是报错了?”
任秀娟又气又笑的拍了她一下,“你瞎说什么?小孩子刚生出来都长这样,等长开了就好看了。”
霍青岩就站在后面翘着脖子看,想伸手去抱抱,又觉得身份不合适,就攥着拳头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