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与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扶桑之后,就陷入了沉睡。
他缓慢的睁开眼睛,入眼是华丽的宫殿,身后站满了黑甲卫。
何与一阵眩晕,身后的黑甲卫迅速出现在他的身边,扶住他的手臂。
“皇太子殿下,您累了吗?属下扶您回去休息。”
何与想要说话,但是嗓子干裂刺痛,火烧一样疼痛。
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钻来钻去,让何与忍不住想要睡觉。
“皇太子殿下,您刚融合了【兽王意志】,要多休息才是。”
黑甲卫说着,几乎是用押着,带何与离开的。
何与拼命想要逃跑,但是黑甲卫一直死死地摁住自己。
“狐狸……狐狸救……”
何与下意识去找扶桑救他,在他现阶段的心里,只有扶桑能救他离开。
“扑通——”
何与被扔在宽大又充满灵气的冰床之上,感觉自己的脑浆要被撞出来一样。
“要不是太上皇要我等侍奉你,就凭你一个支族的少爷,也配让黑甲卫看守你。”
黑甲卫的话落在何与耳朵里,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身上。
这是他被强行注入【兽王意志】的第三天,他被耳朵和脑子的东西折磨疯了,他不顾一切的冲进皇殿之中。
太上皇安慰自己,不需要多久就能自由了。
这句话不知道搪塞了何与多少次,每一次他都被忽悠的团团转。
太上皇这样一个临近登神的人,却一直压抑着自己修为,只为能给何王氏博得一个千年之后无敌的存在。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自己目睹支族灭族是假象?自己的逃离也是假象?遇到扶桑也是假的?
何与真想现在爬起来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但是他的脑子在嗡嗡作响,没有丝毫空闲的折磨着他。
就连自己卑弱的神魂,也只能在识海的一角里抽搐。
他的识海之中,是别人的神魂,盘踞在中央接受天宝灵气的滋养,等待着真正的接替自己的身体。
何与痛苦的呻吟出声,冰床上不断的【天寒极致之气】灌溉着他的身体。
从四岁到十六岁,他不被允许修炼,每夜都宿在冰冷的寒床之上。
出逃后到梧桐镇,他在破烂的草屋里,蜷缩在烂泥和草堆之上,都觉得那是温软的。
“他今日如何?”
清冷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冷血家伙,就是真正的皇太子,何王氏的王位继承者,何庭轩。
“回皇太子,到太上皇宫殿之中大闹了一番后晕倒了。”
何与感受着何庭轩的靠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何与只觉得一股邪火从心口迸发出来。
他想要!
他想要杀了这个人!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也感受自己所承受的痛。
要他只能死在自己手中。
何庭轩看着何与,冰白色的脸,依旧毫无表情,只是抓起他的手腕,探测着自己的神魂没有任何问题,就随意的丢开。
“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让他出去。”
“是,殿下。”
黑甲卫恭敬的说着,面前的皇太子是他们何王氏的王,真正的领袖。
何与的意识逐渐掉进幽暗的搁浅之中,他的耳边有水声,有鸣叫声,有兵器相互交戈的声音……
原来我从未离开过这里……
“【焘仙之气】取来,注入到这冰床之中。”
何庭轩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直接将何与打入黑暗之中。
何与的身体冰冷,不住的打抖,他的身体一次次洗刷进来的极致寒冰之气,就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一切都是自己发疯时做的梦,对吗?
自己没有目睹灭族,没能逃离皇都,也没在梧桐镇上苟活三年,也没捡到扶桑,没有成为神药宗弟子。
何与笑了起来,这算是什么,黄粱一梦,最后死在尘埃之中。
何与这样想着身上的戾气重了起来,他不甘心!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
脑海里闪过父亲母亲的脸,引他进主族的小叔,笑着夸他是好苗子的太上皇,对他毕恭毕敬的黑甲卫。
“你们都该死!”
何与的脸开始抽动起来,黑色的眼眸慢慢的染上一层血红,瞳孔变成了竖瞳。
“澎”
身上狂暴的血气直接全部爆发出来,手腕上的【生灵芸芷】也被何与挣断。
何与全身的衣服被自己暴涨的身体撕碎,鼓实的肌肉上,爬满了青色的血筋,头发开始疯长。
手指变的粗长,看着黢黑的指甲,何与想象着,血液浸染的感觉,他就开始激动不已。
何与张了张嘴,尖细的虎牙从两侧钻出来,何与伸出舌头舔了舔。
舌尖划破尝到血腥气,血气带来的亢奋,何与忍不住仰头大吼。
我要……我要杀光所有人……所有愧对我的人……
何与的脑子里这样想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恍惚,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脸色木然的看着烧起来的火堆。
火烧的味道,顺着尸体一点一点攀爬,焦尸的味道。
都死!
都去死!!!
何与发疯的挥舞着手臂,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人形巨兽一样。
杀戮的凶兽,所到之处皆是血海。
头发做成的瀑布河流,何与再一次出现在小船上,这一次的他,脖子上有了一个印记。
身后的瀑布上,那个巨大的人影还在躺在那儿,不同以往的是,有一丝很细很细的红线出现在瀑布的旁边。
“嘿嘿嘿,你终于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了。”
小男孩出现在何与的身后,他还在船上,他的眼瞳依旧是全黑。
笑起来还是那样阴森,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开心,小手摸着何与脖子上的印记。
“没有人疼你,我会疼你。没有人理解你,我会理解你。没有人带你离开,我会带走你。”
“你只要慢慢的变成那样就好。”
“……”
船上的何与,双眸无神无波澜,唯有握着船桨的手在抖。
“咻!”
一声清脆的擦火声,在悠悠黑暗之中,一团橘红色的火光燃烧起来。
这是扶桑留给何与的王火,足够能保证,被【鳄盘法轮】吞下之时,何与的神魂不会俱灭。
【荆黄王火】绕着何与来回转悠,看着他被邪念一点点侵占身体。
王火落在何与的眉间,他的双眸已经被恨意填满,已经装不下其他的。
对于何与来说,这短暂的二十年来,他过的生不如死。
他佯装开心勤恳上进,他佯装自由无所谓。
若不是修炼对于他来说,是死亡来临的最后一根蓍草,他会直接宣判自己的死亡。
他恨所有人,所有让他活着的人。
他矛盾又纠结,冷静又失控。
王火一点点的融化何与的筋脉,何与有着清醒的痕迹,冰夷的龙息就会很快让他再次陷入沉睡。
何与的身体在颤抖,他在挣脱邪念的控制。
“咚——”
心至尊终于知道跳动起来,何与被这一声震清醒了不少,眼里的黑气在驱散。
邪念不会完全消失,何与既然能产生出一次邪念,就会有第二次。
“唔……”
何与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冰夷的龙息就是想要这样,一点一点的杀死何与。
“哗哗哗——”
是水声,耳朵里流过冰凉的水,感觉自己已经被冻僵了。
“族长,这个士兵还活着!”
一个穿着桑葚紫的衣裙,身上的铃铛首饰繁重的少女,惊奇的指着冰水之中的人。
少女扬起小脸,鼻尖红扑扑的,一双硕大明亮的双眸,抖动着纤细的睫毛,耳朵上的挂坠来回摇晃,折射着太阳光一闪一闪。
少女身后的青年们上前,跨进冰冷的河水之中。
何与就靠在雪还未融化的冰上,不断的有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的伤势太重了,全身的骨骼被折断,丹田聚不住真气,让他的身体在这极寒的天气之下,一点点开裂。
少女好奇的看着这个士兵,何与的脸上没有一块好肉。
“族长,他伤的好重啊。”
“生死一刻,能活下来算是他命不该绝。”
族长是一个苍老拄拐的老头,他也同样的穿着桑葚紫的衣服,身上的首饰没有少女多,但是个个都是银亮绚丽。
这些青年身上的首饰要更轻简一些,都是穿戴在护腕上。
“回去吧,天要黑了。”
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族长身边,身后的士兵们抬着许多像何与一样的人。
从皑皑白雪的山脉之上走去,寒风很冷也刺骨。
村庄在高大宽厚又连绵不断的群山之后,就像是遗世孤立的桃源一样。
“族长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士兵扬起喊道,入口的族人们都涌上来。
“族长,孩子们的遗体都带回来了吗?”
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出来,脸上还有一深深的疤痕,灰色的眼眸凶狠。
“放心吧,五德叔。【黔灵冰川】我们都一一勘察过了。”
大汉的点了点头,拳头放在下颚的三寸的咽喉上,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安扎五德,谢过梵希圣女。”
梵希退开,族长走过来,身后的士兵抬着士兵们的遗体回来。
“我们安扎一族向来恪守礼节,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其他两族向我们宣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之后会有更多部属,我们要让他们对我们逝去的英魂,付出代价。”
族长这样说着,拐杖猛然的砸在地上,一道泛着冰蓝色火焰的阵法圈霍然震散开来。
“族长,此事由我而起,我会解决。”
安扎五德说着,攥紧了拳头。
“五德,你先养好伤,这件事情不怪你。他们只是早有预谋。”
族长灰色的眼瞳中闪过愤恨,看着那些冰冷的尸体。
“三族的试炼地就要开始选择族人进入,我们不能止步于此。”
“五德你要继续对族中的弟子进行修炼,我们不能输。”
“是!”
梵希看着何与独一人的躺在那里,没有人上前认领。
“族长,他不是我们的族人吗?”
“不会是白鲢和辛启一族的士兵吧?”
五德闻言上前就要一拳砸死何与,却被梵希拦住。
“他的眼睛和我们的不一样,是黑色的。”
族长闻言立即皱眉,在【黔灵冰川】的族人地里,他们都是灰色的瞳孔,能让他们更加持久的适应雪地。
“看来是外地人,无意闯入我们的地盘。”
身后的族人说着,五德收回手臂,上前一步蹲在何与的身边,掀开他的眼皮。
“外地人还要留在族中吗?”
有族人询问族长,族长看着梵希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族长,我们现在面临危机,难保这人不是伪装的奸细。”
另外一个少女走出来,她身上的首饰略微比梵希少一些,灰色的眼眸盛气凌人,桑葚紫的衣袍穿着玲珑有致。
“曼香,他还活着,我们不能看着不管。”
“圣女,你是安扎一族的圣女,应该事事以族中为重,否则,我可不会看好你当这个圣女。”
曼香的气势十足,身高比梵希高出一截。
当初两人争夺圣女的时候,火药味就十足十的冲劲儿,到现在依旧。
“伤势严重,能活下来算是他命硬,送到吉雅婆婆那里去吧,她缺一个试药。”
梵希看着何与,莫名的觉得,他一定能活下来。
曼香看着何与,冷哼一声,没有用的半死人而已,活过来也未必能修炼,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了断。
何与被抬走,族长挥手叫众人离开。
“天已经黑了,雪山脉上的灵气就要来了,都回去修炼。”
梵希点头,朝着自己的冰屋走去。
“圣女,你可要守住你的圣女位置,我要是强过你,一定会抢回来的。”
“等你。”
两个天才少女同在一个部落是族中之幸,但是针锋相对就让族长头疼不已。
“五德,回去休养吧。”
族长一人站在原处,回身望着雪山之上的开始奔腾的雪精灵。
安扎一族的位置距离雪山最近,得到的灵气和雪山的庇佑也是最多。
这就引来其他两族的嫉妒和贪婪。
“想要残害安扎一族,获得领土的权力,得到雪山的庇佑,你们就是痴心妄想。”
“试炼地迫在眉睫,等之后找你们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