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面不改色,像没看到一般,侧身朝田桂秀那儿看去。
田桂秀不禁有些难为情:“妹妹,我表姐就是随口一提,可别放在心上,是吧,表姐。”说着开始给玲春使眼色。
玲春见状才缓和了一下,看了一眼何瑞道:“妹妹别在意,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何瑞差点被气笑了,却还是道:“多谢姐姐体谅。”
田桂秀心想着赶紧换个话题,于是道:“表姐,您别看何姑娘年纪小,还是个秀才呢。”
玲春不以为然,无所谓道:“姑娘好生厉害,只不过,女子家读那么些书终究还是脱了把的锄头——没用!到底还是要嫁人的,你看咱桂秀,没读过多少书,不也一样嫁个好人家。”
何瑞心中忍不住冷笑,从今至古,她最烦这种说法了:“读书要是没用,那些男子也不必如此埋头苦读了。”
这玲春一听何瑞如此不客气,当即就阴阳怪气道:“是啊,妹妹是读过书的,我们肯定是不如你,但都说读书人通情达理,怎的听说姨母去借个院子给我表妹置办宴席都借不到,况且那院子还本就是姨母家的!”
田桂秀闻言十分难堪,向来不善言辞的她,正一脸为难地看着何瑞不知说什么好。
何瑞并无为所动,平静道:“房子都是签好文契的,而今尚还在租期内。”
田桂秀赶忙道:“是,妹妹,你别听我表姐胡说。”
玲春刚要发作,好在这时刚才绞面的老妇人进来给田桂秀梳妆了,吴氏也进来,看了看屋内的三个姑娘,目光似有躲闪道:“何姑娘,玲春你们先出来吧。”
说着就带着两个姑娘出来了,只留那老妇人和田桂秀在屋内。
何瑞想,大概是要传授一些婚前小知识吧……
何瑞一出来,就见堂屋内多了好些妇人,正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时而还传来震耳欲聋的嬉笑声,这场面与右稍间谈笑风生的那几人倒是相得益彰。
玲春一进屋门,就冲着靠西边坐的几个妇人“姨母”“舅母”地叫个不听,这几个妇人是吴氏的娘家人,自然也是玲春的亲眷,见玲春过来,瞬间就把话题中心放到了她身上。
何瑞很自觉地走远了些,王妈也接着寻了过来:“姑娘进去好一会,叫奴婢好等。”
“王妈,怎么没找你那些老姐妹唠唠嗑呀?”
“哎,自从上回那样恶心人的事后,我也不大同榆庄人来往了。”王妈微微失落,“还是徐妈好。”
何瑞安慰道:“王妈,你别这样想,以后咱们生意越来越大,还得指着你应酬呢,难不成都不同人来往了吗?”
王妈释然一笑,接着好像是瞥到了什么,不禁皱起眉头来:“那些人朝这儿看什么呢?”
何瑞顺着王妈的目光看去,只见同玲春一起闲话的几个妇人正目有责备地看向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何瑞顿时大感无奈:“八成是看我的。”
“怎么了?”
“我不是没同意把院子给吴氏吗,那个章丹色衣裳的姑娘是田桂秀的表姐,也知道这事儿,可能是因为这个吧。”何瑞无所谓道。
王妈不平道:“我算是见识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的小家子气。”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呢,只听右稍间有人喊道:“何姑娘!”
何瑞闻声看去,原来是田志庆正招呼她过去,但那边是右稍间,里面都是些男子,何瑞看了看王妈,略有犹豫。
王妈给了个肯定的眼神,恭敬地扶着何瑞的手到了右稍间,因里面都是男子,所以就在右稍间与堂屋的交界处停下来了。
主仆二人朝里看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身着品绿色衣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是何姑娘吧,久仰大名。”
一旁的田志庆道:“这是桂秀的哥哥,田华昌,你们都是读书人,过来好认识认识。”
“田大哥,晚生有礼了。”何瑞恭敬施礼道。
田华昌见何瑞气度不凡,落落大方,继续道:“昨日和傅庄头聊起姑娘,说起姑娘犹如及时雨般解了咱们榆庄的困顿,年纪轻轻就自己经营生意,还打理的井井有条,听说还是去年新晋的生员,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何瑞谦虚一笑:“承蒙田大哥夸奖,实在愧不敢当,晚生经营生计不过独善其身,自然不如田大哥,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才真让人敬服。”
这虽是应承的话,但田华昌为一方父母官,听了不禁觉得身心妥帖,在右稍间的几人大多也都是入仕为官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满面笑容,一脸赞许地朝何瑞这儿看去。
右稍间同堂屋是连着的,只有挽着的红帐子隔着,里面的情形,堂屋的人自然是看得十分清楚,这右稍间本来就是在场的焦点,如今见田华昌同一女子说话,堂屋内的妇人们便都频频朝这儿打量。
吴氏的娘家人见此情形尤为不满,看何瑞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怒意,而那玲春看在眼里,不禁酸地厉害,眼睛直瞪着何瑞不放。
田华昌道:“不知姑娘而今在何处就学?”
“回禀田大哥,在崇德书院。”
田华昌闻言略有惊讶:“那可不是个小地方啊。”
“也是有幸,被分到那里的。”
这边正说着话呢,只听有人高喊一声:“给新娘子送贺礼啦!”
接着就有一个伶俐妇人将一个盖红布的圆托盘放在了方桌上。
这边随礼的习俗就是等到新娘梳好妆,把嫁妆都抬到院子里的时候,找一个盖红布的圆托盘放在桌子上,来随礼的宾客把钱放到红布上就当是随份子了,旁边还有个文书先生记录,因此大家随多少礼都是都是一清二楚的。
众人见状都围了过去,田华昌身为兄长,随礼靠前,因而同何瑞告别一声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