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你的玩具!”
数万道声音一齐冲入脑海,其中的怒火简直要将昏暗的世界点燃,灼热无比,叫嚣着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荧被喊的一抖,怔愣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树桩做成的凳子上,眼中的画面还在摇晃,视线前方是熊熊燃烧的温暖篝火。
“啪..”
木柴变形炸裂,溅出了一条明亮的火花,余烬掉在了她的脚边,目光跟着移动落在了下去,她发现自己穿着一双奇怪的鞋子。
鞋面蓝白相间,前后左右都覆盖着一些网格样的薄膜,侧边用了一些蓝色的线条作为装饰。
她动了动脚,发现很贴合脚型,轻盈舒适。
“怎么了,鞋子不合脚吗?”
温和的男性嗓音唤回了她发愣的神智,抬起头对上一张刚毅的脸。国字脸的男性带着和善的微笑,将手里的不锈钢水杯递了过来。
“小林他们刚烧的,这是你的,喝一口吧。”
啊.....?
她摆手,垂着眉眼委婉的拒绝道:“谢谢队长,我自己带了....”
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脸上笑容不变,始终维持着将水杯递过来的姿势,没有任何抖动的幅度,宛如一尊静止的雕像。
四周突然变的很安静,柴火的炸裂声都消失了,她无辜的看向笑容和蔼可亲的队长,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还站在自己的面前。
一分钟过去了,她绷不住的接过队长手中的水杯,腼腆道:“谢谢。”
男人收回手,欣慰的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跟队吧,我知道你的性格,但也要跟大家打句招呼。”
“我知道了。”她的脚尖并拢。
“嗨!蔡队,晚饭快好了,你来看看香不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声,音量大的宛如静夜惊雷,吓的她差点拿不住杯子。
水在杯子内剧烈晃动,但是没有一点洒出来。她心有余悸的捧住杯子,感叹自己的技术真好。
队长转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这就来!”
跟着他一同看去,五个青年正在空地的中央忙活今日的晚饭,有男有女,欢声笑语。这就是这次她跟的团体的成员们。
两天一夜的野营,最终的目的是去山顶看日出。
“太闹腾了吧哈哈....晚饭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放心,大家都很和善的,大胆聊。我得去看着他们,就这样。”
留下一句话,队长离开了。
吹吹杯中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发现温度正好后她没有怎么犹豫的喝下了大半杯。
完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开始在心底滋生。
“......”她迷茫的眯起了眼睛,眼前的画面又开始轻轻的摇晃了起来,一些彩色的东西从嬉笑打闹的六人身上飘了出来,她疑惑的眨眨眼,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就消失了。
“嗯?错觉吧。”
起身拍拍身上的冲锋衣,她抬头看了一眼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昏暗厚重的云层,不见月亮也没有几颗星斗。
她暗中嘀咕:“这个天气没问题吗?”
“新人\/妹妹,来吃饭!”叫唤的是队长和那位嗓音很大的男生。
男生装作不满:“嘿,蔡队你怎么抢我话。”
队长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不是怕你吓到小姑娘嘛。”
她露出温和的笑,一步步朝人群走去。心中想,他们确实是一群很好的人,很照顾自己。
长方形的花岗岩石桌上摆放了十几道不得了的菜肴,鱼肉菜皆有,腾腾热气裹挟着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加上卓越的摆盘,看上去就是色香味俱全。
她伸手鼓掌,支吾道:“太...太厉害了!”
这么简陋的烹饪环境还能烧出这样的佳肴!
“夸你呢大厨师,不反馈一下?”
伙伴笑着用肩膀顶了一下队伍里的短发女生。
女生摸摸脑袋,被她这副模样弄的不好意思了:“你喜欢就好。”
队长拿起筷子:“废话不多说了,开吃开吃...嗯,好吃。”
“怎么能说是废话呢,今天都在坐车,困的要死,一路上大家都没聊几句,我都不知道妹妹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呢....当然要趁现在好好了解一下。”
有人嫌弃道:“哇,你的表情好油腻。”
“什么!”
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她心中温暖,轻笑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嫌弃的看着拌嘴的男生,笑道:“别理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傻子,这个大虾可好吃了,你要来一只吗?”
诶,虾...她脸色骤变,拒绝的话刚刚含在嘴里,就有人替她回答了。
队长喊住了女生,说:“晓冰,她海鲜过敏。”
“原来是这样,那就来尝尝这个水煮肉片吧,麻辣鲜香超够劲。”
她顿时古怪的看向队长,问道:“队长你怎么知道我海鲜过敏?”
“呃...怎么了?”队长也是一愣:“你不是说过吗?”
她眉头紧皱,“我说过...?
赶到集合地点累坏了的她几乎睡了一路,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应该吧,我也只有个大概印象,可能只是随口一提。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不是什么大事。”队长无所谓的耸肩。
确实不太重要。
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夹起碗中备受好评的水煮肉片,期待的送去口中,准备享受美食。
嘴巴嚼动几下,她的表情微妙了起来,怔愣几秒后她飞快的夹了一块放在自己前面的清炒时蔬,再次送入口中。
她再次愣住了,瞳孔放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感受到的一切。
倒不是菜难吃,正相反它们非常的好吃,就是.....这种滋味好似尝过成百上千遍了一样,熟悉到腻味,无法提起味蕾一丝一毫的兴趣。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回神,她发现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期待的看着她,一动不动一心等待她的答案。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安静的只剩她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逝。
“嗡——”
耳鸣,反胃,不适感让她的双唇失去血色。
又是这样,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心中有道声音一直让她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大家只是在等着你的答案。双唇颤抖,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违着心说道:“很好吃。”
“我就说吧!”
瞬间,所有的声音回来了,身边的女生举起手,欣喜道:“我申请把水煮肉片换过来!”
“可以,新人福利嘛。”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嘿嘿,看破不说破啊。”
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抬起头,水煮肉片已经换到了她的面前,邻座女生筷子在空中夹了夹,说道:“看,给你换过来了,咱们开动吧。”
我这是怎么了......
她开始自我怀疑,强颜欢笑道:“嗯,谢谢。”
聊着天,没滋没味的吃完饭,大家分工明确的收拾好餐具,她也承担了一部分。
山间夜风寒凉,就算有篝火也无济于事,大家都不打算在外面多待,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准备钻回帐篷早些休息。
队长叫住了她。
“队长。”她礼貌回应。
队长笑呵呵的:“明天大概凌晨三点就要出发了,早点休息吗,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在这个帐篷。”
他指了指旁边的灰色帐篷。
“我知道的。”她秒回道,然后眼神微凝。
“那就好。”
最先来到帐篷边的她,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沉默了许久,竟是最后钻入帐篷的。
她在看,在核对,这顶是谁的,那顶是谁的。结果跟脑中模糊的印象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得通了。
种种线索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跟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越想越害怕,她蜷曲起身体,抱着混乱的脑袋,最后还是睡着了。
凌晨两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她睁开眼,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山。
还是昏暗的天幕下,大家互道早安,纷纷期待起了马上就要看见的日出。
将昨日的怪异之处抛之脑后,激动的呼出一口白气,粉嫩的指尖攥紧衣袖,她双目灼灼,开始期待起那会是怎样的一幅绝景。
队长:“都收拾好了吗,上山!”
枯燥的爬行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大家精神依然无比振奋,因为要日出了。
站立在高耸的山顶,她紧张的盯着天空,看着天际逐渐变亮,云朵染上了浅淡的橙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太阳的一个角露了出来。
队友喧闹了起来。
“打卡打卡!”
“快快快,拍照啦!”
......
天空如同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金红色的霞光洒落,天与地自然成画,美不胜收。
她惊愕的张大了嘴。
心中的那股异样被重新扯出,放大了最大。
怎么回事....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应该会很惊喜很激动,为什么......
咦,我应该会很兴奋啊....我..应该很兴奋?
对,我应该兴奋。
为什么,心里这么的平静。就像是对此习以为常一样....太熟悉,太了解,失去了惊喜和新鲜感。
期待的火苗被无情掐灭,瞬间翻涌而来的空气让她浑身发冷、窒息。
“真漂亮...”队长砸嘴,看着她一副呆滞的模样,好笑的轻轻推了一下:“怎么愣住了,快拍照啊!”
嗫嚅着双唇,她眼角流下了泪水,然后破涕为笑:“嗯。”
什么情况....
跟在队伍的最后浑浑噩噩的下了山,一帮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商量着要去吃烤肉,她紧握着手机,唇抿的直直的。
因为她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想不起自己的亲人,还有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的名字?哦我懂了,你在测试我是吧新人!”被询问的人脸上带着一层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面容。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
话题没有继续,她急切的拉住那人的手:“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她眼神慌乱:“我的名字是什么?”
“哦?我知道的啦,你海鲜过敏,放心,我们这次纯吃肉!”
她松开手,惊骇的愣在原地,咽喉紧缩拉破了音:“你在说什么....”
那人像没有听见一样,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往前走。他们都在往前走,头也不回,徒留她一人在原地惊慌失措。
前方传来的欢声笑语,她只觉得冰冷。
泪水模糊了视线,朦胧间,她居然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她'安静的跟在人群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她惊讶的眨了眨眼,'她消失了。
心中在叫嚣着:快!快跟上去!像那个她一样,这样才是正常的。
不,这不正常。
她只记得自己喜欢看日出,这次也是来看日出的。
其余一片空白,就像一个空壳一样可笑。
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有问题的是自己,还是...这个地方。抹去脸上的泪水,世界在眼中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道路的两旁出现了些许水流般的波动感,像覆盖了一张柔软且透明的物体。
“这是什么?”
她好奇的伸出手,然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队长。男人眼中笑意不再,目光冰冷刺骨,语气强硬:“不要碰。”
可是,这样反而引发了她的好奇心。这里究竟是哪里,她究竟是谁?这后面会不会有答案呢?
她甩开他的手,眼神坚定而认真:“不,我要去。”
队长没有再伸手阻拦她,而是说道:“你不是喜欢看日出吗。跟我走,我们可以再次一起去看日出。”
她脚步微顿,还是穿过了这层薄膜。
她的身形消失了,队长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穿过的瞬间,有股冰冷感袭来,仿佛破出了水面。透明屏障前后简直是两个世界,她错愣的看着眼前荒芜的黄色大地,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她的前方有个穿着马褂精神疲惫的男人,他低垂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7..8..9..”
她接近了他,问道:“你是谁?”
男人微愣,抬起头看向她,混沌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啊...呃...我是谁呢?”
“这里是哪里?”
问到这个,男人头垂的更低了,肩膀不断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笑声从口中传出:“呵呵呵...哈哈哈哈....这是哪儿,对啊,是这里啊!我想起来了!”
然后他抬头,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严肃道:“快回去吧,再过一会儿一切都晚了...23..24..25..”
“什么意思?还有你在数什么?”
“不回去吗?也对,看这样子你是受害者。不是那帮把祂当成神明崇拜,把这种地方当成圣地的疯子。”他的语气鄙夷,然后凄惨道:“无知是福,快回去吧小姑娘...32..33..34..”
她语气肯定:“你知道这里是哪里,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我还想知道我是谁。”
“你意识到了....”他神色微怔,然后苦涩一笑:“晚了,晚了....45..46..47...”
有谜团为什么不能去探明呢,她十分不解。犹豫片刻,再次尝试沟通:“叔叔,你为什么要坐在......”
“51...52...你不是好奇我在数什么吗,我在数这次还剩多少时间,做好准备。”
“?”
60,刚好一分钟。
男人的身体瞬间化为碎片,肉泥混合着血浆和各种莫名其妙的液体四溅,鲜红覆盖了地面。下一瞬,男人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开始计数:“1..2..3..4..”
她呆滞了几秒,随后浑身一抖,后退了一步,大脑一片空白。
她好像想起自己是谁了...猛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着这个轻薄的长方形物体,她惊慌的摇着头:“手机?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还会用它,我为什么会用!”
她将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无措的看向一望无际的荒芜大地,向中间冲了过去:“我要回去,我要回璃月港...父亲、母亲、妹妹....”
一场梦醒了,就再也不能继续了。
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要离开?
有别于自己思绪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她面部微滞,然后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决,点下了头:“是的,你知道怎么离开吗,请带我离开这里!”
你不喜欢这种生活吗?一定要离开吗?
记忆不断回归,是无数次相同的两天一夜。激情和初见的喜悦被消磨殆尽后,只剩下没有尽头的枯燥,令人痛苦,倦怠。
原来,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到异常,前几次她都选择了回去,但是这次....
她崩溃的捂住了脑袋,回答道:“不喜欢!我要回.....”家。
视角瞬间变化了,天地倒转,黑暗吞没了她。
没能说出这个字。
永远都说不出来了。
早已模糊的面孔栽倒在土黄色的大地上,荧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