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没想到千机村竟然那么远,
灵照国本也不是太大,但他们光坐马车就走了整整一天,
等到了离那里最近的镇子,天已经黑透了,
白日里的摆渡船早就没有了,
户部侍郎本想去找当地官员调一艘,但阿翁拒绝了。
一是她不想借沐无念的权势太过招摇,
二是就算这个时间进了村,村民们估计也都休息了,
总不能因着自己的一点事情,就随便叨扰人家的生活。
“今天也晚了,不如我们先在镇子上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进村吧。”
阿翁说道。
“是,娘娘。”
户部侍郎十分恭敬,虽然他不是深宫中人,
但见这离妃可随意出入皇宫,浑然不受管制,
与皇上言谈之间,还直接称呼皇上的名讳,
皇上对她似乎宠爱至极,用的称呼是“我”而非“朕”,
可见此人绝非一般妃嫔,在皇上心中定然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且出发前,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离妃,
万不可让她受一点损伤或委屈。
无论她提什么要求,自己照办就是,
若是有困难,便传皇上口谕,所有官员任他调度。
还给了自己一道特殊的旨意,
所有关于离妃娘娘的消息可不通过前朝,直接送达皇上手中,
这差事,自然要十万分地上心办好。
这里地处偏远,镇子又有些小,
像样的客栈就那么两家,
户部侍郎早已差身边的小吏定了最好的房间。
“这里环境简陋,娘娘受委屈了。”
户部侍郎毕恭毕敬。
“大人说的哪里话,就是休息一晚,挺好的。”
“对了,麻烦大人明日不要在外头称呼我娘娘。”
“我怕去了村子,他们听见你的称呼问事情有些不太方便。”
阿翁说道。
“娘娘吩咐了,属下自当照办。”
“只是……属下该如何称呼娘娘合适呢?”
户部侍郎躬身回道。
“就叫我阿翁姑娘就行了。”
阿翁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
户部侍郎一脸惶恐。
“让你这么叫你就这么叫。”
“惹你们家娘娘不高兴了,你们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来吗?”
没等阿翁说话,墨离便抢白道。
阿翁看墨离一眼,有些无奈,
不过那户部侍郎倒是立即答应了。
“那……阿翁姑娘早点休息,明日的事情我会提前安排妥当。”
“这位爷的房间在这边,请随卑职前往。”
对离妃娘娘身边的人,户部侍郎也是格外恭敬。
“不用了,我跟我娘子住一起。”
墨离一甩衣袖,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
这里的客栈陈设简单,即使是最好的房间,
里面也没有软榻,只有两把椅子。
户部侍郎一脸惊恐,偷偷看了阿翁一眼,又看了墨离一眼,
见两人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饶是心中大为震惊疑惑,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躬身行礼后便即退了出去。
待回了自己房间,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知如何办才好。
离妃娘娘跟一个男子住在一间房中,那人还称呼她为“娘子”,
这……这皇上究竟知不知道?
自己倒是在宫中就见到他和离妃娘娘在一起,
可……可不知他们竟是这种关系,
不,呸呸呸,什么关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离妃娘娘就是皇上的宠妃,自己要做的就是如实奏报。
对,先写奏报,将今日行程事宜写出来,
待会就让人先行送呈,待明日看皇上如何回复。
这差……当真不是那么好办,
怪不得安公公传话时特意说道:
“别怪老身没提醒大人。”
“这离妃娘娘的差,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办的。”
“皇上就是看重了你的稳当妥帖,才差你前来。”
“办砸谁的差,也不能办砸离妃娘娘的差。”
如今细细揣摩这话的意思,似乎,话里有话,
想到此处,那户部侍郎当即提笔将今日行程一一写来,
至于客栈房间,
则用了“夜晚于百福客栈定房两间,暂行歇息,明日一早乘船渡河前往千机村”。
希望皇上看到此处就明白,
这是离妃和那人一间房,自己一间房。
户部侍郎忐忑不安地将信封好,便即差身边小吏火速传往皇宫,
然后在心中的千头万绪中,缓缓入睡。
客栈虽然简陋,沐浴之所倒还是有的,
等阿翁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见墨离坐在那把并不宽敞的椅子上,修长的身形显得略有些狭促,便道:
“要不你今晚就去睡隔壁那间房,反正离我很近。”
“不行,我说过不会再离开你身边。”
墨离想也没有想地拒绝了。
“可是你坐那怎么睡,那椅子又硬又小。”
“他们这里又没有榻,这已是最好的房间了。”
阿翁心知说不动他,但不想就这么放弃。
“一晚不睡也没事,娘子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睡觉吧。”
墨离温柔地说道。
“你不累吗?今天坐了一天马车。”
“再说,明日我们还要先坐船再走路才能到千机村。”
“到了村子还得一家家去打听。”
阿翁的话语里透着些心疼。
这些本是她的事,可他一直毫无怨言地陪着自己。
“我体格好,不累。”
说着,墨离走到阿翁床边,有些心疼地对她说道:
“倒是你,本就不喜欢坐马车。”
“现在又骑不了那么远的马,坐了一天累坏了吧?”
“赶紧睡觉,明天不是还想赶早船嘛?”
阿翁看着墨离,突然往里挪了挪身体,
然后伸手指了指床脚外侧,轻声道:
“那你坐这里靠在那儿休息会。”
“你长得高,那椅子太小了,还那么硬。”
墨离脸色一喜,声音中也是惊喜,道:
“娘子不怕我了吗?”
“我本来就不怕你啊,我干什么要怕你呀。”
阿翁有些奇怪。
也许是墨离陪伴她时间太久,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她已经习惯了他待在她身边的安心。
她早已忘了第一次见墨离时的恐惧,但墨离一直以为她还怕自己,
尤其是,自己若是在她睡觉时离她太近,
她会害怕,会不自在,
可今日他知道了,她的心中再也不害怕他了,
就像她不怕临风,始终毫无保留地信任临风一样,
自己终于成了她最信任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