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婉儿下了班,就领着陈雪君,气势汹汹地登上夏家门,要个说法。
她一进门就抹起了眼泪,哭诉道:“建江哥,小君还是孩子啊,这个安佳钰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可怜这孩子从小没了爹,没人撑腰,平白无故就被这么欺负,呜呜呜……”
她虽然嘴里都是指责安佳钰下手没轻没重,心思歹毒,不容养妹,嚣张跋扈,但是这眼神一直往屠窈窈身上瞟。
那做出的姿态,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这事情肯定是屠窈窈教唆安佳钰这么做的。
“呵呵,我真没想到小君妹妹这么没有气度,切磋才艺这件事不是你挑起来的吗?现在是不是玩不起啊?”
安佳钰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鄙视地瞪了母女俩一眼。
“你这叫切磋吗?你分明就是借机想要打我。”
陈雪君被安佳钰的厚颜无耻气到跳脚。
“建江哥,你给我们小君评个理,这孩子可叫了你这么多年爸爸,你可不能让孩子寒心啊!”
林婉儿求助夏建江,给他展示陈雪君脖子和手肘处的淤青。
夏建江本不想掺和孩子们的事情,小孩子们吵嘴打闹本就稀松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小时候和他弟弟们打架,那都是打得鼻青脸肿的,见血才肯收,也没多大的事情,打归打,但是感情仍旧很深厚。
而且他已经批评过安佳钰了,现在再揪着不放,恐怕会伤了这孩子的心。
不过林婉儿这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肯定得做个样子,于是故意板起脸,斥责道:“佳钰,不管怎么说,你把妹妹弄伤,这事你做的过了,你给妹妹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林婉儿不满,刚要反驳,夏建江便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
他语重心长道:“这事情本来也不大,就是两个姑娘家拌了拌嘴,发生了点矛盾,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要在里面拱火,以后再闹得两孩子没办法相处,就按照我说的,道个歉就算了。”
林婉儿心里一堵,掌心都快被指甲抠出血来,勉强才维持好表情管理。
这边陈雪君直接炸了,愤怒道:“凭什么?她把我打了,难道道个歉就完了,不行,我要打回来。”
“我也不同意道歉,都是小君妹妹不相信,我才展示给她看的,我没错,我凭什么道歉!”
安佳钰高傲地挺直了腰板,内心无语,本公主凭本事打的人,道什么歉?
“你们…行行行,我不管了。”夏建江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俩自己处理吧。
自己好心给解决方案,没想到两人都对他吹胡子瞪眼的,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陈雪君握紧拳头就准备去给安佳钰“邦邦”两拳,没想到拳头还没落到对方身上,就被她狠戾的眼神扫了一下,瞬间就没有勇气。
“你想清楚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绝对会十倍奉还,你承受得了吗?”
安佳钰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轻启薄唇,吐出这毛骨悚然的话。
陈雪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夏建江,见对方没有要帮忙的样子,顿时心虚,迟迟不敢下手。
“安佳钰,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陈雪君终是不敢下手,撂下这句狠话就跑走了。
“切,胆小鬼。”安佳钰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样子,讽刺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小君那是心善,不想跟你计较,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林婉儿为女儿找补道。
“窈窈姐,你这儿媳妇找的,真是颇有你的风范啊!”一样的蛮横无理。
林婉儿气得五官都在扭曲。
屠窈窈:“比不上你和小君,那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愧是亲生母女啊!”一样的臭不要脸。
“建江哥,你当初可是答应了我家那口子,会好好照顾我和小君的,现在孩子受委屈了,总不能被白打吧?”
林婉儿哭得梨花带雨,紧紧地抓着夏建江的手臂。
“咳咳,那个窈窈,你给孩子拿点钱,好好补充补充营养。”
夏建江觉得过意不去,赶紧给老婆使了个眼色。
“诺,给你,拿着吧,好好补补,就当我们佳钰给的补偿。”
屠窈窈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扔在林婉儿身上。
“你侮辱谁呢?谁要你的钱,我要的是个公道。”林婉儿气得仪态全无。
“什么公道?如果你要算账,那我们就慢慢算。”
屠窈窈一脸悠然地坐在夏建江的另一边,掰开林婉儿缠在自己丈夫手臂上的手,继而道:“我父亲利用自己的关系帮你女儿上医科大学,这笔账怎么算呢?”
林婉儿急道:“这和孩子上大学有什么关系?那是建江哥答应小君的,我们又没求你。”
屠窈窈冷笑道:“行,和我没关系,那我就和我父亲联系,让他不用费心了。”
屠窈窈作势就要起身去打电话,被林婉儿死死拦住。
林婉儿大叫道:“你不许去,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你帮了我们一次,那又怎么样?就可以随意侮辱我们小君吗?”
“谁欺辱她了?是你女儿先出言嘲讽我们佳钰在先,佳钰那是正当反击。算了,我不想跟你掰扯这些,让我父亲给我们评评理吧。”
屠窈窈挣扎着要去打电话。
林婉儿急得满头大汗,祈求道:“别打电话,别打电话,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还不行?”
夏建江也觉得屠窈窈做的过分了,怎么也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劝道:“窈窈,你别这样,真要耽误了孩子,咱们百年之后怎么和死去的老陈交代。”
“就是的,我告诉你,屠窈窈,当初要不是我家那口子,你儿子也会跟我女儿一样,从小就没有爸了,你和我一样成了寡妇,哪能像今天这样做师长夫人这样得意。”林婉儿情绪崩溃,凄厉地喊叫,双眼满是恨意看向两口子。
“我知道,我一天也没敢忘老陈对我家老夏的救命之恩,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你们母女俩百般忍让,钱和票都紧着你们用,还不够吗?你还想让我怎么做?非得要我把丈夫让给你,成全你们做真正的一家三口吗?”
屠窈窈也终于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哭诉出来,直接摊牌。
“不够,你们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凭什么你们就一家幸福美满,而我们孤儿寡母就得受人白眼活着。”林婉儿握紧了拳头,崩溃大喊道。
“弟妹,当年老陈是自愿以身入险去护送情报,他不单单是为了救被困在山上的我们弟兄几个,更是为了后方百姓的安宁。他是个英雄,是部队的骄傲,军队里会保障他的亲属的生活,没有人会欺负你们,你该放下了。”夏建江叹了口气,劝慰道。
“这不一样,不一样,凭什么当初是他去冒险护送情报,不能是其他人,为什么不是你去呢。”
林婉儿目光如鹰,狠狠地盯着夏建江。
“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是我,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兄弟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枪伤,如果我们去护送,别说只身突出重围,估计没走两步,就血尽而亡,这样大家都等不到救援,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死。为了大局,只有老陈能肩负重任。”
夏建江表情凝重,想到当时九死一生的画面,身体被巨大的愧疚笼罩。
他们都欠了老陈一条命,再怎么补偿也不为过。
“窈窈,孩子上医科大学这事我们必须得办,你不许给爸打电话。另外你再给弟妹拿一百块钱,孩子伤了,得好好补补,另外孩子上学后的开销都由我们负责,以后嫁人了我们也出一份嫁妆。”夏建江沉着脸命令道。
“知道了。”
屠窈窈想到那个英勇无畏的陈同志,心里充满敬意,也说不出狠话,反正只要不破坏她的家庭,多出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佳钰这才明白几人之间的纠葛,摇了摇头,原来是横亘着一条人命,唉,这根本就没法讲理嘛,不管怎么样,屠窈窈都处于下风,怪不得这么火爆性子的人能容忍这么多年。
诡异的沉默让人以为时间静止了一样,林婉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平复好了心绪,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拿了钱,高傲地扭着身子走了。
安静了半晌,夏建江主动打破了寂静:“窈窈,你是怎么知道我拜托爸弄医科大学学籍的事情的?”
屠窈窈面无表情道:“我猜到的,小君一大早在饭桌上就叽叽喳喳说自己要去a市上医科大学,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找我爸办的,没想到还真是。”
想到这,屠窈窈冷哼一声,声音冰冷道:“你凭什么背着我找我爸办事,你好意思吗?我爸都多大岁数了,还要为这事操劳。”
夏建江歉疚道:“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屠窈窈不再相信他,眼神中满是痛苦之色,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窈窈。”
夏建江知道屠窈窈心里不痛快了,急得呼喊对方。
“爸,你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吗?”
安佳钰看不下去了,要是不把这事挑明了,这段感情维持下去该有多熬人啊。
夏建江语气烦闷道:“因为我隐瞒了她和麻烦了老丈人。”
“不不不。这只是表面原因,根本原因是你和林阿姨之间总是纠缠不清,你不要老是挂着亏欠人家一条命的这个口号,就行伤害妈妈之事。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没有一种是纵容别人暧昧不清的。”安佳钰一针见血道。
“不,我没有。”夏建江反驳道。
“你怎么没有?你纵容陈雪君当着大家的面叫你爸爸,叫林阿姨妈妈,我想问一下这让妈妈如何自处,搞得你们才是一家人一样。”安佳钰质问道。
夏建江解释道:“不是,是当初你妈她死活不同意小君喊她妈妈的,说人家有亲妈,这不合适。”
安佳钰:“妈妈做的对,这本来就不合适,人家亲妈还活着,没有这么叫的。要我说,爸爸你也应该和小君说清楚要叫你干爸,而不是直接叫爸,人家有亲爸,你让人家天上的亲爸看到这副场景,心里作何感想。”
“确实不太好,行,我懂了。”
夏建江想了想,要是自己儿子在自己死后就叫别人爸,他心里也不得劲。
安佳钰继续道:“爸,不仅仅是称呼的问题,你要在心里对林阿姨母女的关系划分的明明白白的,她们是你恩人的遗属,而我们是你的家人,孰轻孰重,你懂吗?”
夏建江肯定道:“当然是家人重要。”
安佳钰:“既然是家人重要,那么当家人跟林阿姨母女发生冲突时,你站在谁这边?”
夏建江看了看儿媳妇的脸色,犹豫道:“…家人吧,可是万一是你们的错怎么办?总不能不讲理吧。”
“你觉得妈妈是不讲道理的人吗?你想想刚刚妈妈那么生气都没给外公打电话,你让她拿钱她也拿了,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妈妈是不明是非的人吗?”
安佳钰让他仔细回忆回忆。
“那确实不是。”夏建江笑道。
“那既然这样,你下次每次妈妈和林阿姨母女对上的时候,你坚定不移地站在妈妈这边,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相信我。”安佳钰劝道。
“好,听你的,佳钰你是个好孩子,你妈果然没看错人。”夏建江一脸欣慰。
“别说这么多了,爸,你赶紧回房去哄哄妈妈吧。”安佳钰看着楼紧闭着的房门,担忧道。
“嗯嗯。”夏建江一手捂着腰,艰难地踱步。
“儿子,你过来扶着爸爸。”夏建江冲着夏哲南招手。
夏哲南感激地看了安佳钰一眼,长手一伸就拉住了自家父亲,慢慢地扶上楼梯。
安佳钰只觉得心累,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竟然还需要她来点明,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夏哲南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要么就是让另一个女人消失,要么自己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