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过来了?”路锦和季萧坐在车里,车子驶向了回家的路。
“怕你有危险,过来看看。”季萧让司机降下了挡板,就迫不及待的把路锦抱进了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颇有点爱不释手的味道。
自己也始终还在回味路锦刚刚那毫不犹豫的喝下牛奶后说的话。
路锦看着季萧这黏人的模样,试图推了推,但是发现推不动,直接就放弃挣扎。
她闭眼感受着季萧身上好闻的清爽气息,季萧从来不喷香水,但是身上的总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是那种能让人在一瞬间清醒,又忍不住沉溺其中的味道,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冷香。
跟她本人有点相似,尤其是对自己会刻意收敛样子,让自己感到格外的安心,
“就不问问这次你母亲又跟我说了你的什么事?”路锦把刚刚季母给她看的两张照片放到了她的手上,等着季萧的反应。
季萧看着自己这两张照片,看到照片背后的场景,她就大概猜出了自己母亲对路锦说的话。
除了说自己像个怪物一样,就是说自己冷漠不近人情,无非一些和那天她录音里听到的那种话。
“本来不知道,看到这两张照片大概了解了。”有时候季萧觉得记忆力好并不是什么好事,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她母亲说那些话的神情。
肯定眼里是被冰冷和疏离完全占据。
路锦看着季萧低垂着眸子,捏着那两张照片的样子,又把照片拿了过来说了一句:“还是小时候可爱点。”
听到路锦突然的夸赞季萧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微微勾起,明明那时候自己是那么的遭人唾弃。
路锦瞥见季萧的嘴角,把照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同时双手发力捧着季萧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你母亲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不论真假,谁叫你的好只有我知道。”路锦眼神划过光亮,对着季萧眨了眨眼睛,似有星光在蔓延。
季萧不由自主的上手抚上路锦的脸颊,随后摸上她的眼睛,深邃幽暗的瞳孔有黑暗在搅动。
“记住了。”这三个字是对自己的说的,也是对路锦说的。
说过了,就不能反悔了。
路锦看着季萧拿如同漩涡似的墨色瞳仁,深深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好可怜,但是又觉得这就是你强大的原因,别人不能接受的,你都能接受。”
路锦捏了捏季萧的脸。
“那就多可怜可怜我,我怕自己对阿锦奢求的太多了。”
这是季萧第二次说让自己可怜可怜她的话,第一次的时候她觉得季萧是在故意示弱。
这一次季萧眼里的脆弱和隐忍真切的被她看在眼里。
季萧是真的怕自己得到了太多的同时,又会在一瞬间失去,所以她祈求着自己微薄的垂怜。
“嗯,会的。”路锦回答的肯定,眼眸里全是肯定,她用自己的额头轻触了一下季萧的额头。
“她拿你照片里的事和病情说事,想让我远离你。”路锦说的直白又简洁,观察着季萧的反应。
“那我如果她说的是事实,而生病其实只是因为我本来就病着呢?
毕竟我天生就比别人冷心冷情......”
季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变得越发幽深,好像随时都会堕入黑暗。
她想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彻底和路锦说,有些东西她是真的感受不到。
路锦没想到自己就承认了,倒是弄的她一愣一愣的,随即想到了什么对着季萧笑了笑。
她抓住季萧的手,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心脏处。
此刻路锦心脏震动的频率彻底被季萧掌握,就如她感受着路锦的脉搏,使她有种可以掌握路锦生命脉搏的错觉,让人心尖发烫。
封闭的空间里两人心跳震动的频率出奇的一致,鼓动的心跳声使季萧感觉到振聋发聩。
季萧的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和失落之感因此被暖意替代,她快要被黑暗侵吞的理智也在逐渐回笼。
“我说过你可以一遍遍的问我,可以不断的重复和确定我对你的在乎,这些无关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因为我相信你。”
季萧因为路锦的这句话眼里的光芒在快要隐灭的瞬间又骤然聚拢成微光。
“阿锦......”季萧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短短两个字,季萧叫了很多年。
这一次路锦感受到了季萧语言里的谴卷之意。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意,这都不能抹去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认识的季萧她虽然表面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内心比谁都缺乏安全感,比谁都更渴望得到关怀。”
路锦说话的时候,眼尾上扬,嘴角微勾,眼里盛满了笑意。
季萧看着眼底盈满笑意的路锦,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路锦的嘴角处碰了碰。
“我的心跳声就是我对你的所有的在乎。”路锦也同样触碰了一下季萧的嘴角。
月亮即将隐没于云层之时,季萧眼神温柔的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看着手机不断闪烁的消息,难得发出深深的叹息。
“最近还是要辛苦阿锦了。”季萧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要做的事牵连的比之前更广,会发生的意外只会更多,但是结果会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只不过可能不是路锦喜闻乐见的,她大概又会生很长时间的气吧......
季萧没有告诉路锦照片背后的深层故事。
她两岁的时候就比常人知道的更多,她仍旧能清晰的记得母亲摔下楼梯情形。
她当时在笑,为什么笑呢?
大概是在为自己的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而感到悲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表情。
她那时就开始发现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她对此深恶痛绝,此后她学着她们眼里的正常人的应该有的情绪表达,看着父亲母亲的眼色,小心翼翼的靠近与讨好。
都没能得到他们的一点垂怜,后来更是直接被送走了。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被送走的时候,爷爷和太爷爷说的话。
“父亲,这孩子好像天生就比别人少点情绪。”
“嗯,这才是季家的人,未来的继承人必须具备的东西。”
“可是,她会不会无所顾忌而害了季家?”
“我相信她,毕竟季家的人天生就过不了情关,她这样的人更是,要是得到了就害怕失去。”
“那是要把她送走吗?”
“对,没有在泥潭里挣扎过,怎么承担起季家的重担。”
画面在此刻戛然而止,季萧的耳边开始一遍遍的回荡起一句话。
“季萧,你听得懂吧,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季萧,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季萧...不要...期望......”
这句话的魔咒像被刻在心间,此后的许多年他们都在一遍遍用不同的方式提醒着自己,提醒自己要做的事。
再后来就变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执念。
为什么明明是黑夜过境的黎明,她仍旧没有勇气等到天光大亮之时?
所幸终于有一个人愿意陪她熬过这段时光,走向更漫长的黑夜里与她共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