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姜眠默默走在闷闷不乐的高恩灿小朋友身后。
    顶着一颗巨大光头的高恩灿耸肩耷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嘿，高恩灿，前边儿水库放水，走，摸鱼去呀！”
    “高恩灿，别去摸鱼，咱们玩儿丢手绢吧！”
    一路上，有小男生小女生热情的邀请他一起玩儿。
    高恩灿抬头，望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说：“不行，我还要回家照顾妹妹！”
    “你妹妹有你妈照顾，你跟我们玩一会儿怎么了？”
    刚才邀请高恩灿去摸鱼的那个小男生嗤之以鼻的说。
    高恩灿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悠长的叹了口气。
    少年老成的说：“你们不懂的！”
    然后也不解释，继续埋着头往前走。
    姜眠都数不清这是他今天叹的第几次气了。
    小小的孩子，大大的烦恼。
    连带着她都跟着不痛快起来了。
    姜眠追上去，跟他一道儿走。
    高恩灿扭头，见是姜眠，又叹了口气！
    姜眠被他叹气叹得眉头都打结了：“你才多大？老唉声叹气的干什么？”
    高恩灿望着姜眠，郑重其事的说：“姜老师，我想我要被我爸赶出去讨口为生了。”
    （讨口：要饭的意思！）
    姜眠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又听他很有计划，很有安排的说。
    “附近十几个村庄我都打听过了，没什么有钱的。
    所以我以后讨口的话，还在家属院讨，你要是有吃不完的，记得给我留一口行不！”
    姜眠差点没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喷。
    于是也故意板着脸问他：“你去讨口了，你妹妹怎么办？”
    高恩灿一脸的纠结。
    “我太小了，可能养不活慧慧，我爸要是不要慧慧的话，我就学钱三宝他爸，去部队告他！”
    姜眠见他竟然这么清晰的做起了规划，不忍心再逗他。
    于是站在他面前问：“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要去讨口了，又为什么觉得你爸会不要慧慧？”
    “因为我后妈可能怀孕了，我姥姥说过，我爸要是再有孩子，很可能就不会要我跟慧慧了！”
    高恩灿说着，把手伸到书包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本课本。
    然后翻开课本，找出夹在中间的一张纸条，递给姜眠看。
    “这上面是我姥姥家的地址，我姥姥说要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让我找个好心人，把我跟慧慧送回她那里！”
    姜眠看了一眼，高恩灿姥姥家就在业城的青禾镇。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要去讨口？”姜眠问。
    “唉！”
    高恩灿又埋着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姥姥家还有舅舅舅妈一大家子……”
    他并不想回去让姥姥夹在中间为难。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这么多的人情世故。
    姜眠复杂的想，离了妈的孩子，果然就是一棵任凭风吹雨打的野草。
    这也更让她庆幸自己目前不想要孩子的英明。
    两人一块儿回到家属院儿。
    高恩灿家却没人，院门跟早上走的时候一样是虚掩着的。
    应该是家里人还在医院没回来。
    里面传出高恩慧撕心裂肺的哭声
    “慧慧！”
    高恩灿赶紧冲了进去。
    三岁的高恩慧正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哇哇大哭。
    小姑娘身上的棉袄已经被打湿。
    加上一上午都没东西吃，饿得肚子咕咕叫。
    高恩灿先是把妹妹抱起来，放在石凳上，然后又去屋里找来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哥哥……饿……慧慧肚肚饿……”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揉着肚子说。
    “慧慧先不哭，哥哥去给你找吃的！”
    高恩灿说着，扔下书包跑回房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什么也没找到。
    转头在柜子里发现一把面条，于是拿出来说：“慧慧等着，哥哥给你煮面吃！”
    然后便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碗夹生面。
    “呼呼，小心烫！”
    石桌旁，高恩灿夹起一筷子面条，一边吹凉一边喂给高恩慧吃。
    高恩慧吃了一口就全吐出来了。
    生的，不好吃！
    姜眠实在看不下去了，进去打了水，帮高恩慧洗了脏兮兮的小脸。
    然后牵起两人，去了部队食堂。
    “哟，这不是高团长家的两个小崽子吗？”
    食堂打饭的阿姨认出了姜眠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
    “我听说高团长媳妇儿流产了，高团长很生气！”
    食堂阿姨跟姜眠八卦。
    姜眠下意识的看了高恩灿一眼。
    以为高恩灿听到杨倩倩流产的消息会很开心。
    谁知小男孩一脸的平静，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想吃什么？”姜眠低头问。
    “要两个馒头就行，等我爸回来我让他把钱给你！”
    高恩灿没有多点，在他看来，点多了要花很多钱。
    到时候问他爹要，他爹的钱又都是杨倩倩在保管，杨倩倩不一定会给！
    “三个馒头，鸡蛋羹，醋溜土豆丝，宫保鸡丁！”
    姜眠点菜。
    “这么多我没钱！”高恩灿赶紧阻拦。
    “我也要吃啊，不用你给钱！”姜眠回答。
    等打好了菜，高恩灿帮忙，端去了一旁的饭桌上。
    “给你慧慧！”
    高恩灿先是拿了一个馒头给姜眠，第二个立马拿给了高恩慧，第三个才轮到他自己。
    高恩慧小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咬下去，吃得两眼笑眯眯。
    小家伙吃完馒头，又盯上香喷喷的鸡蛋羹。
    高恩灿赶紧伸手挡着：“不行不行，吃不起吃不起！”
    姜眠把鸡蛋羹分别舀到了两兄妹面前的碗里：“吃吧，我请你们的！”
    高恩灿还想拦，高恩慧已经伸手把碗抢到了面前。
    舀了一勺子喂进嘴里，香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
    高恩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那个……等我爸回来，我让他给钱你……”
    姜眠知道他的性格，于是没有拒绝，而是再要了三碗米饭。
    把土豆丝跟鸡丁都分到了他们碗里，自己留下一些拌饭。
    “吃都吃了，再多吃一些有什么关系！”
    姜眠一边拌着饭，一边宽慰高恩灿：“你爸要是不给钱，我亲自找他要去！”
    姜老师亲自找他要的话，他应该不好意思不给……
    这样一想，高恩灿瞬间就心安理得多了，拿起筷子，跟妹妹一样大快朵颐起来。
    而与此同时，霍曦东回京的消息也传到了宋经国的耳朵里。
    宋家古楼里，年轻的宋经国坐在轮椅里。
    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半身盖着薄薄的黑灰色格子毛线毯。
    闻言，恬静俊秀的面容看似波澜不惊，妖异的凤眸却迸射出兴奋狂热的光。
    “他终归还是……来了！”
    玉白修长的手指捻动着佛珠，一种久违的期待跃上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