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同志在家吗？”
    姜眠把自行车停在旁边，跟着沈钧儒一块上前叫门。
    院门没有锁，里面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是知道他们要来的周艳跑来给他们开了门。
    “沈校长，姜老师，你们进来吧，我奶跟我叔都在家！”
    周艳开了门，迫不及待的就把人往院子里领。
    周丙是回来换衣服的，洗了个澡，吃了顿饭就准备出门。
    结果刚到院里就撞见了自家小侄女领着自投罗网的姜眠和沈钧儒走进来。
    “二叔，这是我们学校的沈校长和姜老师！”
    周艳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头比较高。
    瘦瘦长长的小姑娘，隐约有了亭亭玉立的身姿。
    只一张脸蛋尚未褪去婴儿肥，声音也显得比较的稚嫩。
    “哟，郑支书还叮嘱我不要找你麻烦，你这咋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周丙自扯着嘴角，嘲讽一笑，一开口就是一股阴阳怪气的老调调。
    “我们这次来是想就周艳同学读书的事情，跟你们再协商沟通一下的！”
    沈钧儒赶紧表明来意。
    “协商？协商什么？小丫头片子上到五年级已经是顶天的福分了，周围哪家女娃读了这么多书的？”
    周丙自信满满的问。
    “周艳同学这一季就要小学毕业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你们应该让她继续完成学业，而不是早早逼她嫁人！”
    沈钧儒据理力争。
    “哈！”周丙听了，冷笑一声：“这你们就得问姜眠姜老师了。
    周艳的爸爸是被这位姜老师给送进监狱去的，要不是她，周艳也不能辍学！”
    姜眠也被他这话气笑了：“我在你眼里这么有能耐呢？能左右你哥违法犯罪，还能左右公安对他判刑？”
    “你有个屁的能耐，臭娘们儿！”
    仇敌当前，周丙没那个心思跟她耍嘴皮子，毕竟上次已经吃过亏。
    当即就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滚滚滚，不要站在我家院子里，免得踩脏了我家的地！”
    周丙说着就开始往外赶人。
    周艳赶紧扑过来，哭着抱住了周丙的大腿。
    “二叔，你不要赶姜老师他们走，求求你了，听听姜老师她们说什么吧！”
    “大清早的哭哭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号丧呢，这家里的运气都被你哭没了！”
    这时周艳的奶奶陶老太婆从旁边的茅厕里提着裤子出来了，张口就是一通臭骂。
    “就是你们想让我家艳艳去念书是吧？
    好啊，你们有本事把艳艳她爸从大牢里捞出来，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让她去。
    否则家里全靠我小儿子一个人养活，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据我所知，你家小儿子也不过是在他哥入狱后才出门挣点工分吧？
    以前都是他大哥养活他，现在轮到他养活一下他大哥的女儿怎么就不行了？
    依我看分明就是你偏心，看你家这条件，也不像是交不起那点学费的样子。
    你还收一个老光棍两百块的彩礼，把自己孙女卖出去，真是不怕左邻右舍的笑话！”
    沈钧儒刚要开口，就被姜眠拉了一把，然后姜眠自己上前一步，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沈钧儒是文化人，以前又都在城里工作，大道理讲得出来，腌臜话却是一句都不会。
    而眼前这个陶老太婆跟周丙显然都不是听得进去大道理的人。
    所以姜眠才让他站后面，自己亲自出马。
    而显然沈钧儒也明白了姜眠的良苦用心，只默默站在背后，随时准备插两句话应援姜眠。
    “姑娘家迟早都要嫁出去，哪家嫁姑娘不收彩礼？
    这是我周家的家事，轮得到你一个臭老九来管？有那闲心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嫁给霍团长的时候一分未取，心里不平衡。
    我还告诉你了，我家艳艳就是比你金贵，比你值钱，比你有人要！”
    陶老婆子得意洋洋的炫耀。
    谁知姜眠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招手叫门外的妇女主任吕双娇跟村支书郑培金等人进来。
    “郑支书，吕主任，你们听见了吧，周家的确收了人家两百块的彩礼卖孙女。
    新宪法规定，婚姻自由，不得强迫妇女意愿，彩礼标准最高不超过一百二十元。
    他家全占了对吧！”
    姜眠扭头问从门外板着脸进来的郑培金跟吕双娇。
    这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尤其是郑洁也赫然在列。
    吕双娇跟郑洁打小一块儿长大，很知道郑洁跟周丙暗地里的关系。
    于是这会儿打算帮周丙一家说两句话。
    可她刚要开口，姜眠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抢先道。
    “妇女主任就是维护村里所有妇女的权益，要是你连这么小的孩子的权益都不帮着维护，那这个职位可能也不太适合你！”
    吕双娇话到嘴边，生生被姜眠逼得改了口，转头训斥起陶老婆子来。
    “不是我说你，现在已经不流行旧社会卖儿卖女那一套了。
    讲究的是个婚姻自由，你家艳艳才多大，还没成年呢，你就敢把她卖给别人收彩礼？
    还收两百块？不怕被处分啊！”
    陶老太婆脸色一僵，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
    “不像话！”
    郑支书也一脸的深恶痛绝。
    “咱们小井村最近在评选优秀乡村，我们为此做了多少努力？
    你自己扪心自问，咱们村都穷成啥样了？你还要拖我们村的后腿儿吗？”
    陶老太婆一张老脸瞬间涨红，抓住郑培金的衣袖解释。
    “老支书，我可没这个意思啊，这自古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还整出一个婚姻自由来了？听都没听说过呀！”
    周丙赶紧给了郑洁一个眼色，郑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
    “爹，陶婶儿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新政策宣讲不到位，她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别吓唬她了吧！”
    “既然知道是吃了没文化的亏，那咱们的扫盲教育就更应该积极贯彻落实！”
    沈钧儒赶紧趁机补充了一句。
    “沈校长说得对，乡村扫盲行动任重道远，大家应该配合沈校长他们，家里有适龄的孩子，都应该送学校去！”
    郑培金不愧为一个充满正义且有责任感的好支书，当场就赞同了沈钧儒的话。
    说完，他又转头盯着陶老太婆，板着脸一脸严肃道。
    “赶紧把你收的彩礼给人退回去，你家又不是吃不起饭，怎么着也得让你家周艳把小学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