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儿和成哥儿已经被丫头嬷嬷领去了后罩房。
傅灵蕊一看到袁诤,眼圈迅速泛红,眼睛一眨,泪珠儿就像断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了下来。
袁诤眉头微皱,上前揽住她的肩,温声安抚道:“怎么哭了呢?”
傅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恨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廖氏。”
袁诤脸色有些难看,“她怎么了?”
傅灵蕊连忙抹了把眼泪,强笑道:“表哥莫要怪表嫂,是,灵蕊不好。”
“表嫂说得没错,灵蕊一个未婚配的女子,带着两个幼子。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灵蕊自轻自贱,与人私通生下的奸生子……”
袁诤呼吸顿时一重,沉声道:“她当真这样说?!”
傅灵蕊眼泪又落了下来,“灵蕊受此奇耻大辱也没什么,谁让灵蕊爱慕表哥?可她不该诅咒姑母和表哥,说,说……”
袁诤声线又低又沉,隐隐藏着雷霆万钧之威,“说什么了?”
傅灵蕊抬起泪眼看了看袁诤,又捂着脸低下头,眼泪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傅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你那好媳妇说,这孩子的爹和祖母,是不是都死绝了,才会将这么小的孩子托付给一个黄花大闺女养着!”
袁诤瞬间脸色铁青,推开傅灵蕊转身就要往外走。
傅灵蕊连忙拉住他,“表哥要去哪儿?”
袁诤轻轻拂落傅灵蕊的手,“我去问问廖氏,她为何要这样说。亏她还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这样卑俗粗鲁的话也说得出来!”
“表哥不要。”傅灵蕊泪落如雨、哀伤欲绝,“表哥去问责表嫂什么呢?除了那两句诅咒的话,别的也没说错。”
她不停地颤抖着,像一片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是蕊儿不好,当初执意要留下孩子,才会带累了表哥。可蕊儿只要一想到,腹中的孩子是表哥的血脉,就万般舍不得。”
“表哥去责问表嫂,又该如何解释孩子的来历?若是被表嫂知道真相……”
傅灵蕊满脸惊惶,情不自禁拉住袁诤的手,小声说道:“她若再不管不顾,将事情嚷嚷出去,可如何是好?”
“蕊儿已得表哥疼惜怜爱多年,又得了成哥儿和东哥儿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余愿已足。便是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可表哥如今官途正顺、前途无量的时候,蕊儿怎忍心,让表哥因为蕊儿,清名受污、前途尽毁?”
袁诤看着泪水涟涟的傅灵蕊,没有办法不为之动容:表妹总是这样,总是将自己置之度外,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可他方才,竟还对那口出恶言的妒妇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袁诤抬起手,轻轻拭去傅灵蕊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总归是我对你不起,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蕊儿,再给我点时间,往后余生,我袁诤,定不再负你!”
傅灵蕊眸中带泪,含羞带怯微微点头,“蕊儿相信表哥。所以,表哥不要再生气了吧?”
袁诤忍不住笑了笑,“好。”
他左右环视一圈,问道:“东哥儿和成哥儿呢?”
傅老夫人这才笑道:“在后罩房呢。我也许久未见两个孩子,着实想念得很。今晚便让他们两个留在怡心院,陪陪我这老婆子。”
“云清院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一应铺盖也都准备妥当。只是摆设还在那边的库房,等明日灵蕊和廖氏商量了,再重新布置一下。”
“灵蕊从庄子上回城,奔波大半日也累了。不如诤儿替我,送蕊儿过去歇着?”
傅灵蕊害羞地垂下头,脸上飘起一抹红云,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袁诤眼睛瞬间有些发直,连忙答应下来,“母亲今日处理府中事务,也辛苦了。儿子这便带蕊儿过去。”
傅老夫人老怀欣慰,满意地点点头。
袁诤带着傅灵蕊出了怡心院,只要穿过一道月亮门,就是云清院。
路上丫头仆从人来人往,纷纷驻足向两人行礼。
傅灵蕊落后袁诤两步,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
仔细观察会发现,两人像是饮酒过三巡,脚步都有些发飘。
袁诤听着身后轻微细碎的脚步,脑海里不停地闪过方才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还有……
那日在郊外庄子上,两人抵死纠缠之时,蕊儿修长的脖颈向后仰着,汗水流过她的脸颊,顺着脖颈,滑过她纤细的腰肢,滴落在他肌肤上的模样。
袁诤不知踩到了什么地方,脚下一软,身子猛地趔趄一下。
一只温软的小手伸过来,扶住他的手臂。
傅灵蕊目光微闪,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眼角像喝醉酒般,染着一抹胭脂红。
一张嘴,那声音甜沁沁、颤微微,“表哥当心些。”
袁诤眼底微红,紧紧盯着傅灵蕊,喉结微动,低低“嗯”了声。
到了院门口,袁诤停下脚步,道:“我让人送了热水,表妹洗漱更衣,早点歇息。”
傅灵蕊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失落,方才的旖旎心思瞬间消失殆尽,“多谢表哥。表哥也早点歇息。”
袁诤板着脸点了点头,背负双手大步离开。
傅灵蕊痴痴看着袁诤背影消失在石径小路尽头,才黯然垂首,轻叹一声,转身进了院门。
仆妇很快送了热水进来,又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里衣放在里间的春凳上。
傅灵蕊朝侍立的仆妇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听我唤人再进来。”
仆妇微微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浴桶里滴了花露,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傅灵蕊褪去衣衫,慢慢滑入水中,温热的水像丝缎,瞬间将她包围。
她闭上眼睛,慢慢吁了口气。
后窗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
傅灵蕊迅速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窗台方向,低声喝道:“谁在那里?”
一只手搭住窗沿,接着来人轻巧跃过后窗,无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