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大刀站在人群之外的郑全,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眼神微转,自两人背影一扫而过。目光在那两人腰间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移了开来。
需要现场学习种植技术的,只有甘薯和土豆、玉米,其他的作物比如辣椒和南瓜,只需要将种子或秧苗带回去,种下即可。
廖华裳笑着抬起头,目光不经意般看向郑全。
郑全微微点了点头。
廖华裳笑道:“诸位今日辛苦,芽苗和种子妾身都已命人准备妥当,诸位回去之后,便按照所授之法,尽快栽种。”
“每州县官田提供10亩芽苗。若有民田、学田和军屯田想种甘薯的,可自行去各州县的廖家店铺领取。”
“每家店铺,妾身也会派遣一名庄稼把式。如各位有疑,可随时去问。”
所有官员和庄户都纷纷应承下来。
廖华裳微笑着看向郑全,“郑全。”
郑全拱手应是,提着大刀朝廖华裳走了过去。
在经过那个瘦小男子的时候,郑全假装被挡了路,抬手往男子肩上一搭,将其往旁边一推。
男子侧了侧身,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同伴一眼。
郑全已经走到廖华裳身前,拱手一礼,“家主。”
廖华裳微微颔首,“你带着人,帮几位大人将芽苗装车。”
郑全抬手一挥,陈方、春生和程芳派来的暗卫从人群外围走了过来,与庄户一起,将用湿棉布包着根茎的芽苗搬上驴车。
有个老者突然笑着说道:“廖家娘子,这么多芽苗,要花不少银子吧?”
廖华裳笑道:“今年的芽苗,全部免费送给各位试种。明年若乡邻们觉得,自己建育芽池耗费过大,也可以从我们家的店铺购买。”
那老者笑道:“那娘子今年岂不是要吃亏?”
廖华裳道:“老先生,若晚辈告诉您,这样一棵芽苗种进山岭地,不需要刻意去管,霜降时便能收获可以饱腹度饥荒的粮食,老先生会相信吗?”
周围的人纷纷笑道:“自然不信。”
廖华裳笑问,“那等霜降之后收获了呢?”
有人笑道:“反正小人是相信廖掌柜的。年初时,廖掌柜开设的粥棚里,煮的就是甘薯,又甜又糥,还顶饱。”
“廖掌柜,今年能送给我们一些甘薯芽儿不?哦,还有那个叫南瓜的,能不能也送我们几棵?”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哪能让廖掌柜破费?我们可以买。”
更多的人附和道:“对,我们买。”
廖华裳道:“今年想要的,全都送。但每户甘薯苗不能超过一千棵,也就是能种三分地,足够一家五口添补过冬。南瓜苗可以送两棵、土豆种两斤。”
“妾身是商人,自然不做赔本的买卖。建育芽池需要成本,各位所需芽苗不多,自建育芽池不合算,可从妾身店铺中购买。那时,妾身投入的本钱,不就回来了吗?”
众人都捧场地笑了起来。
先前的老者笑道:“你这女娃娃,倒是坦诚得很。”
廖华裳这才正色道:“更重要的,是能让诸位乡邻手中有余粮,不再为了春荒发愁。手里有了余粮,谁又愿意舍弃故土,流落他乡呢?”
百姓手中有了余粮,不再闹饥荒,北关的百姓才不会往外逃荒。
“廪实,则天下安。人多了,咱们燕州府,才能慢慢兴盛起来。以后这燕州府,也不输京城繁华之地!”
看着众人严肃的神色,廖华裳笑吟吟加了一句,“大家日子过得富足了,我们家的生意才好做呀。”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顿时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就连藏在人群中的刺客也忍不住笑了笑。
廖华裳又朝人群拱了拱手,“廖家的生意,以后就仰仗诸位父老乡亲啦。大家放心,廖家商铺,以诚为本,童叟无欺。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方炜托着手肘,抬手捏着下巴,小声说道:“哎呀这廖夫人,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人心,拿捏得稳稳的。”
“她要是男儿,为将能立不世之功,为商也能创下一番大业。”
谢翊眉头微皱,颇不赞同,“女子为何就不能立不世之功?不能成一番大业?”
方炜瞬间松开手,歪着头看着他,“你没事吧?”
谢翊莫名,“我说错了吗?”
方炜看着他坦坦荡荡的眼神,想了想,认真回道:“你说得对!”
运往各州府的芽苗,有一部分是廖华裳从空间兑换的。
所以育芽池里,芽苗还剩了不少。
廖华裳又让人采了一些,凡是取芽苗的,登记名册之后,便可领芽苗回家。
忙忙碌碌,直到太阳下了山,廖华裳才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老宅。
廖魁没去学院,正在老宅中等她。
洗漱后吃过饭,廖魁去了用来做书房的西厢,并让人将廖华裳唤了过去。
廖华裳刚刚坐定,廖魁就开门见山道:“今日太妃娘娘提及,要为父任河西省左参政兼任分守道。为父以学院学业为由,拒绝了。”
左参政为从三品,同布政使副职,佐知府。
但参政兼任分守道之后,权力就在知府以上。
藩王确实有权自行任命封地官员,只是廖魁由一个七品知县,罢免流放后,一跃成为万铎的顶头上司,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和抵触。
更何况还有太子这一层。
他笑了笑,又说道:“但是为父收下了燕王周琰这个记名弟子。并答应太妃,每月一次去王城为燕王侍讲经义。”
良太妃也不是非得要廖魁即刻上任。她要的,不过是廖魁的态度。
廖魁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没明确表示一定会辅佐燕王。
他是乌索学院的山长,亲传和记名弟子若干,多周琰一个不算多,更算不上特殊。
廖魁说完他的事,又抛下一记重雷,“良太妃还提到了你大哥和你的婚事,想替你们两个保媒。”
廖华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提大哥就提大哥,提女儿做什么?!”
她又没打算再嫁人!
这个良太妃,是不是太闲了?
她嘀嘀咕咕道:“这么喜欢替人作媒,怎么不给自己找一个?她自己都还是一寡妇呢。”
廖魁轻声斥道:“慎言!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你可知,她提到的人是哪个?”
廖华裳端起茶翻了个白眼,“管他哪个?她觉得好,自己嫁了便是。”
廖魁倾了倾身子,靠近廖华裳,几不可闻道:“宣武侯,谢翊。”
“噗!”的一声,一口茶正正喷了廖魁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