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我祈求你救救我的昊儿……”
    秦怡宁声音沙哑，抱着孩子，虔诚地叩首，俏丽的脸不断落泪，愈发显得柔弱了。
    这并不是她以前的样子，事实上，作为不老山秦族圣女，她聪敏而狡黠，很爱笑。武王府变故后，她流的眼泪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只要能救下我孩儿，妾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我的性命！”
    重重顿首后，秦怡宁眼泪婆娑地看向天幕，希望神灵赐福，这是她唯一的指望。
    仙霭氤氲，只有无尽的骨纹在交织。倏然，一道声音传出，古老、苍茫、而又缥缈，仿佛不属于这一界。
    “此间因果沉重，你承载的起吗？”苏羽发问，态度很郑重，因为跪伏的人身份实在不一般，就算是他也要正色对待。
    如同一尊仙在询问，高高在上，却又叩问人间，道鸣声翕动，仿佛黄钟大吕敲动，落在了秦怡宁耳中，让她娇躯颤栗，四肢百骸都在悸动，这种波动太骇人了，难以相信，绝对是超越神火、天神之上的盖世强者。
    这位强者一定能救昊儿！
    至于因果，根本不在母亲的考虑范围。
    到了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根本无计可施，就算是石国的封王者都无力，除非能采到一株圣药，但后者连神灵都难以寻到，何其难也……
    “请您救救昊儿，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秦怡宁哭泣，只是以一个普通母亲的身份，乱了分寸，泪水模糊双眼。
    此地主人不语，混沌气流淌，散发出点点猩红而深邃的斑纹，像是堕落血凰的翎羽一般鲜艳。
    数息后，一个生灵从迷雾中走出，模模糊糊，驻足天地间，头上悬着一杆断戈，垂落下仙气，蕴荡出来的威压，超凡入圣，根本不是贫瘠的下界能想象的，就算在不老山也难寻。
    苏羽一动不动，与秦怡宁像是在跨越万古凝视，那漆黑眸子无比深邃，在传递难以述尽的神秘与信息。
    而女子颤抖着，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在一位先天神圣面前，她的一切都暴露无遗，过往的经历，被同族设计陷害，根骨尽毁……逃亡荒域，扎根石国……
    “还请神灵指点，无需顾忌……妾身一定会竭尽所能配合！”秦怡宁脸色苍白，强忍着恐惧说道。
    晚一刻都是危险。
    为了昊儿，她此刻有了莫大的勇气，敢于主动开口询问陌生的强者，因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果之诺，勾连诸多，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混沌雾丝氤氲，苏羽发丝泛着仙光，轻叹间带着莫名之色，仿佛也在徘徊、犹豫，不能下定决心落子。
    “咚、咚、咚……”
    重重的叩首声响起，秦怡宁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眼神坚定，有一种果断与决绝，大力之下，她雪白细腻的额头已经泛出血渍，像是污浊了似的，有一种不完美的感觉。
    见妇人决然如斯，苏羽摇头，一指点出，刹那间因果丝线纷扬，遁入天上地下，乾坤中符文闪烁，全部在跳动，像是在见证契约一样，让小虚空轻颤。
    “古楔已成……”他轻声说道，之前的犹豫落下，只剩下瀚海般的平静，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一位身负大因果之力的女子，方能破境斩去自身，得见神圣……”
    鲜红如血的烟霭侵蚀，模糊的生灵开始具现，真实出现在当世人面前。这是一个气质出尘的男子，银发黑眸，身上跳动着混沌火焰，有仙道韵味。
    下一刻，秦怡宁惊呼，樱唇张开，瞳眸缩成一点，眼前的仙人变了模样，坐困此地，身上缠绕着猩红枷锁，像是天道意念一般，禁锢他无法行动。
    桎梏锃亮，带着惨红的光泽，不知以何种金属打造而成，很深邃，流转出各种神秘的骨文，只看了一眼，秦怡宁便觉得一阵疼痛，身上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想要远离此地。
    “坐困因果劫，唯有带着变数的生灵能解开此锁链……”苏羽神色古井无波，说起了古楔中自己承载的那一部分：“你身上缠绕着世之因果，对我有很大作用。”
    秦怡宁听得很认真，她内心很焦急，顾不得去探究神灵身上的隐秘，快速询问道：“请神明言明，需要我如何去做？妾身一定竭尽全力，纵死也要完成。”
    “身、魂交融，桎梏立开。”苏羽道。
    “什么？！”秦怡宁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美丽的容颜像是石化了一般，胸前剧烈起伏，之前紧握的粉拳在颤抖，整个人呆住了。她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谓身魂相合，肯定是指男女敦伦。
    她脸上缺少血色，这个法门并不算严苛，甚至出奇的简单。
    但她出自不老山名门，既为人妇，如何能同其他人苟合，所谓的因果怎会如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秦怡宁毕竟非常人，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绪，道:“前辈，妾身已经是残花败柳，不敢玷污神圣。可否寻冰雪处子代替？能侍奉尊上，不管是石国还是我的母族，肯定有许多少女欣然而往。”
    她的态度很谦卑，反应的也很快，但这个回答无法破题。
    苏羽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因果之力在你，就算是秦长生亲女也敌不过你，不老山阖族亦如此。”
    “前辈……您说的因果之力，到底缘何而来”秦怡宁颤声问道。
    她这一次是真的惧了，对方居然说出了秦族始祖的真名，那位大人在上界赫赫有名，为秦族开辟之祖，地位无比尊崇。但在这位神明口中，不老山，秦族似乎无比渺小。
    苏羽眸子翕合，没有说话。这一次的确有私心。
    让人无可奈何，自己也憋了一肚子邪火，四十多年一直没能发泄出去，谁能料想？过往时空的反噬之力居然追到了这具身体上来了。
    按照正常发展，苏羽如今应该已经是至尊了，再不济也是准至尊，跨越斩我、遁一根本不会有瓶颈。四十年前他就虚道巅峰了，合道鲲鹏仙钟，只要向前一步，斩我立证。然而就是这一步，阻隔了他五十年，甚至后续的修正力化为神道枷锁，让他难以自由行动。
    之前栖息入住柳神体内是为了隐藏的思绪，后续则是无奈，因为实在是无法动弹，除非放弃这具混沌血躯体……
    “想要破局，只有借助海量级别的因果链反冲，方能破开修正桎梏，得见真我。”苏羽内心自语，自己也不确定，鬼面玉玦是否还映照在自己身上，借助与因果之女交合能否破局？
    这种法门的关键就在于鬼面玉玦携带的特殊效果。
    苏羽拥有仙王级别的阅历，却失去了仙道法目，只能这样大致估量……
    破局的钥匙一开始就有两把，柳神、女鲲鹏，两人皆为仙道生灵，就算残了，因果之力也足以称得上海量。
    前者只剩树干，魂魄形体都难以凝聚。后者则是境界太高，为仙道领域，苏羽尝试过，极难近身，就算忍着巨大痛苦上前，却连防都破不了……四十多年，他一直在尝试，直到秦怡宁的到来。
    作为仙帝之母，这一位身上的因果之力更盛——被时间修正力缠绕的苏羽感受的极为清晰。
    这是他解开束缚的唯一解药……
    他亦不愿为此卑劣小人，实在是龙游浅滩、凤凰落地，只能出此下策，否则只能坐困枯柳，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柳神带去终极之地‘朝圣’……
    “大人……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秦怡宁哭了，心中不宁，伤感无比，抱着病重中的孩子。
    苏羽轻叹，摇了摇头，亦不愿违背仙帝之母的意愿。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强行施为必将遭遇大恐怖。此事必须要自愿——甚至自愿都有可能自灭，触碰不可言的诡异。
    但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尝试……
    小不点的状态很糟糕，此时已经陷入昏厥，幼小的躯体蜷缩成一团，落在母亲怀中。
    “怎么会这样……”
    秦怡宁的心都在抖，很难抉择，一瞬间，她痛苦无比，不知道为什么人生会有这么多厄难。
    不过事情总要有方向。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静心，但双眼还是在无声的落泪，跪伏叩首道:“妾身……应下了，希望大人救救这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苏羽也是一叹，道:“本座并不愿强人所难，但时运至此，实在是冒犯了。至于贵公子，我保他一生无虞。”
    说到最后一句，他眸光锐利，发下了道誓，四周神光全部在流转，主动承接了未来的因果。
    旋即一团混沌光芒向前，化为十二叶莲花，要接下小不点。
    “多谢大人……”
    秦怡宁不舍地看了一眼孩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自己的昊儿放在莲台上。
    随着雾气氤氲，这片天地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
    “开始吧。”
    女子低着头，做出选择时很痛苦，但选择出来后她反而有一种坦然，至少自己的付出有意义，能救回她那可怜的骨血。
    而且，有了这样一位大人的承诺，昊儿未来并不一定废掉，或许有亲自报仇的那一天。
    想到武王府，秦怡宁眼底布满戾气，那些人挖她孩儿的至尊骨，她是真的恨，若不是己身当初被算计半残，修行不足，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去报复……
    “偏执一偶了……”
    看着妇人仇恨的样子，苏羽摇头，但也没有多说，武王府事件过于阴狠，若是在他的家族有这种事，主犯和从犯都需要下酆都天十八层地狱，就算偷盗者堪比倾仙儿也无用，注定要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秦怡宁跪着，像是木头人一样，终于她忍不住开口，因为她拖不起这个时间。
    “大人，该如何施为？”
    “我被桎梏所加，神魂被定住，你先入我识海，彼此合道魂魄，再融肉身，互证阴阳……”苏羽平静地解释。
    那妇人闻言，长身而起，虽然面容十分憔悴，眼角泛红，但身体很丰满，曲线婀娜，胸前鼓囊囊的，那一层丝帛像是要裂开一样，根本遮掩不住。一双玉腿修长，虽然被裤袖遮掩，但还是能看出其高挑过人。
    她落在苏羽面前，这一刻才看清了神明为何物。
    这是一位空灵谪仙，圣洁而神圣，俊美到妖冶，漆黑的双目空洞而幽深，可以称之为绝世美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可怕的气息，像是要吞噬一切。
    秦怡宁心弦扣动，只觉得难受情绪少了许多，这个人的确是她平生所见之最，自己的身体都被吸引，产生了阵阵灼热，渴望面前那人的抚触，想要与其合一。
    “这样应该能让你好受些……”苏羽主动开口解释，表示是他以混沌领域吸引了妇人，后者只是被引诱，背德之人是他，和女子无关。“你在凡尘，有规则束缚，又已婚配生子。此间虽是无奈之举，吾亦欠下一份因果。”
    “大人言重了。”
    秦怡宁低着嗪首，更加小心谨慎。相比较之下，她其实不是畏惧后续的交合，而是担心神明背约。
    自己不明白所谓的缠绕因果，只知道彼此付出的东西不同。
    她对不起丈夫，但为了救孩子，别无他法，事成之后她就算死也甘心，只恐昊儿不能痊愈……
    下一刻，两人紧贴着额头，苏羽眉心熠熠生辉，像是开启了一扇天门，渡着女子的魂魄入识海。在那里，有一个被枷锁束缚的混沌小人在等待着拯救者……
    很快，秦怡宁只觉得灵魂悸动，像是置入了一团软云中，可以自由自在遨游，整个人飘然欲仙，灵魂体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妙境。
    她唇齿轻动，发出了阵阵轻咛，只觉得躯体骨软脉麻，几欲瘫倒。
    随着妇人落在苏羽怀中，两人肉身合道，开始了一场破法祭祀。
    “就是此刻！”
    苏羽抖擞精神，抱元归一，控制着神念大开大合，开始专注于堪破枷锁窍穴，得见真一，刹那间，混沌雾丝如潮汐般涌动，时间长河有虚影浮现，水流激荡，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