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挂着小朋友们带上来的灯笼,马喻才还收到了他们的礼物。
马喻才还怪不好意思收下的,路青余道:“收着收着。”
结果转眼小朋友们就道:“路师兄压岁钱!”
路青余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出去。
最后,还剩下一个,路青余看了看,递给了马喻才,“诺。”
马喻才傻眼,“?”
路青余坏笑道:“想什么呢,里面是符,嘿嘿。”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小朋友就愤怒地围攻了过来,路青余一溜烟就跑了。
下午没有上课,也不想背书了,马喻才就坐在后院那棵被劈开的松树下。
他仰头看着树上的疤痕,伸手摸了摸裂口,嘴里嗬出的白气幽幽升腾。
树居然没死。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手掌下的树皮粗糙、冰凉,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沉稳和从容。
马喻才闭眼感受——阳光、土壤、蚯蚓、岁月……
他的真炁回来了。
马喻才双眼一亮,立刻抬起了右手——
眼前的光芒被遮住。
“马——”从院里闪过,正要从月洞门里走出的路青余抬眸一看,猛地顿住了步伐。
沉默的老松树顶着一夜的积雪,为树下的两道人影投下穹庐般的阴影。
树下,马喻才穿着厚厚的深色袄子,仰头闭着眼,一手攥住身前之人的衣领。他身前弯腰的男人却一身单薄的西装,用沾着污血的手捧着马喻才的脸。
两人的脑袋贴得很近,想必唇正叠在一起。
路青余视线刚触及两人叠在一起的脑袋,就闭上嘴巴迅速转身,一把贴在了院墙上。
路青余表情空白,盯着深深的积雪和蓝天。
他满脑子都是——我去,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恶鬼,道观也敢进……
师傅待会儿不会冲过来灭了他吧?
好一会儿,路青余捂着心脏,又从月洞门里悄悄探个头出去——
然后直勾勾对上了马喻才的双眼。
“嗯!”路青余吓了一跳,围着他左右看了看,“那个、那个呢?”
树下就他一个人了。
马喻才把玩着指间的戒指:“走了,他在这里待久了不舒服。你找我干什么?”
路青余道:“大家准备给你践行。”
“这么隆重?”
“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两人说着进了大院子。
严继尧再度出现,站在松树下,凝视片刻后便消失了。
第二天,该下山去赶车了,道观里有空的都来送马喻才。
马喻才来时一个行李箱,走时还多了两大包东西。
他站在满是积雪的林间道上,挥挥手道:“谢谢你们,下次再见!”
众人挥手:“好好照顾自己。”
他扭头,准备从小道路上走到电梯处,天空不停飘着细碎的雪,今年冬天冷得可怕,雪更是下个不停。
拐过小路,马喻才费劲地拽着行李箱和两个大包,往前走去。
眼前那片突如其来的阴影,宛如一道神秘的帷幕,瞬间笼罩住了马喻才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微微仰头,那原本专注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去,当与严继尧那双深邃而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眸对视时,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严继尧稳稳地撑着那把漆黑如墨的雨伞,那身影在雪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熟练地接过马喻手中的袋子和行李箱,动作流畅自然。
接着,他将手中的雨伞递向马喻才:“帮我撑伞?”
黑色的伞面仿佛是连接两人世界的纽带。
马喻才接过雨伞,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路上,问道:“怎么样?”
严继尧道:“是喻晓青买通了那两个人,的确是做了手脚,证据应该也都在她手里。”
马喻才沉思片刻,“她的儿子也在车上,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老医生分明说严郁秋的伤势非常重,一度就要下病危通知单了,也就导致了他休养了一年多才能出院。
按理说争家产的话,自己儿子都死了还继承什么,她想自己上任不成?
正思索着,他听见严继尧道:“回去慢慢调查吧,不着急。”
“嗯。”
黑伞下的两人紧密相依,缓缓往前走去。飘雪落在伞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每一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都会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嘎吱嘎吱声,那声音仿佛是他们之间独特的节奏,无需言语。
而积雪覆盖的路上,只留下了一人的脚印。
这次,伞下的人可不会突然消失了。
【第七卷·雾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