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纪元年(公元889年)一月三日早上,河东军都指挥使李存信、亲卫营指挥使李嗣源率一万骑兵出晋阳,奔袭兴元府。楚靖平和他的亲信郭从山、郭从海、楚原、钟离等人也在骑兵之中。郭从山已经从队正升到都将,郭从海也当上了副都将,楚原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已从医护兵升格为医师,钟离从长矛兵的伙长变成了长矛队队正。
楚靖平知道自己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于是决定带着蒙小草一同离开。他将晋阳城的房子折价三百贯卖掉,带着这笔钱踏上新的旅程。
蒙小草已经在这座院子里生活了一年多,她对这里充满了眷恋之情。当她与孙大娘道别时,心中涌起无尽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她与孙大娘相处的时光让她们之间建立起深厚的情感纽带。而孙大娘虽然因战争失去了丈夫,但还有儿子、儿媳和孙子陪伴着她,无法跟随楚靖平和蒙小草前往千里之外的兴元府。孙大娘同样感到难过,眼中闪烁着泪光。
楚靖平安慰孙大娘道:“如果您和家人在晋阳过得不如意,可以给我们写信到兴元府。等我在光元府站稳脚跟后,一定会派人接你们全家来兴元府团聚。” 这个承诺不仅体现出楚靖平对孙大娘一家的关心,也展现了他的善良和责任感。
楚靖平想办法搞到了一套小号的军服,然后让蒙小草穿上,并将其伪装成一名医护兵,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尽管军队中有规定不许携带女子同行,但此时的楚靖平已经担任副指挥使一职,拥有一定的徇私权力和地位,所以他还是有能力运用一些特权来满足自己的需要。
在行军途中,蒙小草总是戴着头盔和面罩,从不轻易开口说话。而当部队宿营时,她则会躲在楚靖平的营帐内,几乎不踏出营帐一步。由于这些谨慎的行为,很少有人察觉到她其实是一个女性。
这一次的行军要求所有人都必须骑马,蒙小草自然也不能例外。尽管蒙小草曾向楚靖平学习过马术,但她的技术并不熟练,楚靖平非常担心她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将蒙小草的双腿紧紧地绑在马背上,只有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才会解开。这样一来,即使蒙小草不小心睡着了,也不会从马上掉下去。
蒙小草非常懂事和坚韧,即使双腿被马背磨得鲜血淋漓,她也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当夜幕降临,大家在帐篷里休息时,楚靖平却发现了蒙小草腿上的伤口。他心疼不已,急忙为她涂上药膏,并仔细地包扎好。同时,他还找来了两块厚厚的布料,垫在了蒙小草的大腿内侧,以防止再次磨伤。经过楚靖平的悉心照料,蒙小草的伤口逐渐愈合,而她也在这次艰苦的行军中变得更加坚强。
这天清晨,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洒进房间里,朱温与妻子张惠还在相拥而眠,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门外的亲兵焦急地喊道:“大王!洛阳方面有信鸽传来紧急情报,发现大批河东军骑兵,至少一万骑兵!出现在卢氏县境内!张府尹请示是否派兵迎战?“
自从朱温被唐昭宗加封为东平王之后,大家都叫他大王,而不是大帅了。
朱温猛地睁开眼睛,他意识到情况可能十分危急。他迅速从床上坐起,一边穿衣一边对门外的亲兵说道:“知道了,先去通知其他将领到议事厅集合,我马上过去。”
张惠也被吵醒了,她担忧地看着丈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朱温安慰道:“没事,夫人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说完,他匆匆离开了房间。
朱温来到议事厅时,其他将领已经陆续到达,还有他的两大谋士敬翔和李振,他们面色凝重,显然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朱温坐在首位,严肃地说:“诸位,刚才收到洛阳方面的急报,河东军的一万骑兵出现在卢氏县境内。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众将领纷纷发表意见,有的主张主动出击,有的则认为应该坚守城池。朱温询问谋士敬翔的意见。
敬翔道:“也许只是虚惊一场,河东军可能只是路过卢氏县,并不打算跟我们开战,否则不会只派一万骑兵,这点军队连洛阳都打不下来。而且无论是打洛阳还是打汴州,都有更近的道路,他们为什么要绕那么远呢?”
李振却道:“话不能这么说,李克用就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揣摸,他们全是骑兵,速度非常快,从卢氏到洛阳只要一天,到汴州也只要三天,还是要重视起来,有备无患 。”
朱温沉思片刻后,认为李振说的有道理,决定派葛从周率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前往卢氏县支援,并命令其余军队加强防守。同时,他要求密切监视敌军动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会议结束后第二天,朱温亲自率领一万精骑和两万步卒,火速赶往卢氏县。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不断催促队伍加快速度。他深知这场战斗的重要性,如果不能及时阻止河东军的进攻,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事实证明敬翔的判断是对的,他们还没到卢氏县,就接到前方葛从周派来的信使,信使报告,河东军在卢氏县没有停留,也没有劫掠,直接去西面金州(商洛)杨守忠的地盘了。
李存信率一万骑兵仅用五天时间就到达了兴元府治南郑城外,此时的兴元节度使兼府尹正是杨守亮,李嗣源劝说李存信趁敌不备攻下南郑时,却被他拒绝,理由是军队连续行军过于疲劳,休整之后再战,谁知一休息就是三天。
这天晚上,天上下起了大雨,河东军营一片泥泞,李存信正在自己的营帐内摆下宴席,热情地款待着杨守亮派来送礼的使者。正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李嗣源领着楚靖平、吴烈等几名亲信部下突然闯进了大帐。门口的卫兵试图阻止他们,但都被撞倒在地。李存信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李嗣源,你竟敢如此无礼,未得我的允许便强行闯入主将的大帐。怪不得人们都说你是一个不识一字的鲁莽之人。此处尚有宾客,你还不滚出去!”
李嗣源怒不可遏,瞪大了眼睛,指着李存信大声斥责道:“我等千里迢迢来到兴元府,目的是为了征战杀敌。然而,你却在此处沉迷于酒宴享乐之中。杨守亮乃是我们的敌手,而你竟然将他的使者视为贵宾相待,并收下了他送来的大量财宝。如今迟迟不愿发动攻势,莫非你打算背叛父帅大人,投靠敌军?你这样的行为,又如何对得起手下的万名将士?”
李存信一听,更加怒气冲天,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货,懂个屁!杨节度已经决定投降了,你就只知道打仗,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之上乘吗?”
楚靖平反驳道:“能够不战而胜,那自然是好事,可是既然杨守亮已经投降了,为何还不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反而让我们在城外的烂泥地里淋雨呢?而且他们还把褒城、金牛等五个县的军队都朝南郑集中,这分明是要跟我们决一死战啊!”
那个杨守亮派来的使者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心中暗自嘀咕,心想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李存信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医官跟着起什么哄?你听谁说杨节度要集中兵力与我们决战的?不要在这里造谣生事!”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和怒气,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李嗣源却毫不示弱地回应道:“我已派遣都将郭从山、郭从海各自率领五百人成功拿下了褒城、金牛两座县城。被俘获的县令亲口所言,县城内仅有民壮,并无官兵驻守。这是不争的事实,绝非谣言。”他的语气坚定而自信,似乎对自己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其实这一千人虽然是李嗣源派出的,实际是楚靖平提的建议。
然而,李存信听到这番话后,顿时被怒气涨红了脸堂,他大声吼道:“你怎么竟敢擅自攻城,破坏我的大计?来人啊!给我把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家伙统统抓起来!”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不满,仿佛李嗣源等人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眼看着护卫们冲了进来,楚靖平拔出佩剑,大声道:”李存信!你这样做是要后悔的。“
李存信却不为所动,“哼,你们这群捣乱的贼子,本将军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时,李嗣源忽然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说着,他猛地拔出佩剑,指向李存信。
“李嗣源,你想干什么?造反吗?”李存信惊愕地看着他。
“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我们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李嗣源的眼神充满了决绝。
营帐内,一场内讧就这样爆发了。李嗣源只带了楚靖平、吴烈、伍壮三个人进入营帐,这让李存信觉得有机可乘。然而,当他看到李嗣源和他的三个手下与数十个护卫展开激烈的厮杀时,心中不禁一惊。
原本李存信认为可以轻松拿下李嗣源等人,但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只见那几十名护卫围着四人奋力拼杀,结果却被四人反杀,十几个人中剑倒下。其中,李嗣源的凶悍勇猛,李存信是清楚的,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直以来被他轻视的医官楚靖平竟然也如此厉害,他的每一招都充满了杀意,好几个护卫被他一招致命。
面对如此凶猛的反击,剩下的护卫们心生恐惧,纷纷后退。李存信见状,气得破口大骂,指责他们胆小如鼠。他愤怒地站起身来,拔出佩剑,决定亲自出手。就在这时,楚靖平突然抬起左臂,一道寒光从袖中飞出,速度极快。
李存信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眉心一阵剧痛。他用手一摸,发现自己的眉心上插着一支弩箭。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营帐内演奏的歌妓们尖叫着逃走了。
这时钟离挥动长枪率五十名手下杀散了帐门外的护卫,冲进了大帐内,李存信手下护卫们见李嗣源来了援军,立即崩溃了,回头一看李存信已经倒在地上,他们跑得更快了。但李嗣源他们动作更快,远射近砍,将他们全部杀死在大帐内。
钟离弯腰一探李存信鼻息,对楚靖平道:”他死了!先生好厉害的袖箭!“
半个时辰后,李嗣源把军中都头以上军官们都召集起来开会,在会场,李嗣源愤怒道:”杨守亮这个无耻小人,表面派使者送礼,诈称投降,实际却来行刺,李主将一时不察,竟被暗杀,为了替李主将报仇,我们要攻下兴元府、斩杀杨守亮!“
军官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齐声高呼道:“攻下兴元府,斩杀杨守亮!”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敌人彻底击溃。
李存信没想到,他死后还要被李嗣源、楚靖平利用一把,由于李嗣源是副将,在主将身亡的情况下,李嗣源成了这支军队的主将,所有将领没有反对。
此时,那个使者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营地前方的柱子上。他满脸通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不甘。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由于嘴里被塞进了一块破旧的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却无法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站在一旁的黑脸吴烈则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猛地一挥,一道寒光闪过,使者的首级应声落地。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随后,吴烈将使者的首级高高挂在旗杆上,展示给所有人看。那颗首级在旗杆上摇晃着,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一场残酷战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