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到底是当兵的出身,虽然一路酒驾,可第六感告诉他:有人盯梢。
于是他中途试着拐到别的小路上,没想到身后果然有一骡车竟也跟着拐弯,如此两次绝非偶然。
“竟敢跟踪老子?”当下李哲吓得酒醒了大半,在驶入张家庄后,他便唤来几个老家伙跟着,将人堵在了山洞。
蘑菇王抱头求饶,“别报官,我是王家坟的蘑菇王,和你们张小姐有旧。”
其实李哲也不想报官,若是被那些官吏们知道这里还种着蘑菇,说不定又借机生事,上门打秋风。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靠着国公府的大树,没有哪个官吏敢上门收孝敬钱,但现在不同的了,能低调最好低调。
王大妞此时也举手示意,“我跟你们张姑娘认识,她还买过我家的蘑菇呢。”
李哲倒还记得张敏送过来两筐蘑菇的事,这么说来,自己家的蘑菇还和他们有亲呢,毕竟山洞里的蘑菇都是那两筐的后代。
“哼~无事上门,非奸即盗,你们在这里好好反省吧,至于认不认识我们小姐,明天人来就知道了。”李哲将人关在猪圈,着人好生看管,而且还不管饭。
王大妞哭丧着脸,“爹爹,早知如此,咱们何必当初呢。”
“爹也悔啊!”这世上最缺的药就是后悔药,如果时间能倒流,蘑菇王真想回到过去,狠狠地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自以为蘑菇种得好,但没想到别人的蘑菇种得更好,而且压根儿不靠天吃饭,一年四季都能供应得上,自家珍藏着的那点蘑菇秘术,根本不入别人的法眼。
到了晚间,王大妞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听到旁边猪圈里的猪正在欢快地吃食,感觉更饿了。
人饿到一定程度,嘴里会疯狂分泌口水,蘑菇王饿得遭不住,求着看管的独脚大叔给他们找些吃食。
独腿大叔看他带着女儿也怪可怜地,便自去旁边的荒地扯出一根红薯藤,下面还带着几个小红薯,丢给他们,“便宜你们了,这可是好东西,我们都没吃过的。”
“谢谢,好人啊!”蘑菇王感激涕零。
“等等,你们把红薯摘了,把藤给我,这还得留着喂猪呢。”
父女俩一脸愕然,“……喂猪?”
独腿大叔哼了一声没理他们,猪吃怎么了,好多东西猪和人都能吃呢。
蘑菇王本来很有骨气不打算吃的,正所谓可杀不可辱嘛,但最终身体还是被饥饿打败,他暗暗宽慰自己本是草民一个,算不得士,于是忍着羞辱将红薯啃完。
吃完后,他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回味道:“这么好吃的东西竟是猪吃的?”真是没天理啊,什么时候猪吃得比人还好。
肚子里有食,身上也有了热乎气,王大妞打着哈欠劝他,“管它谁吃的呢,爹,早点睡吧,明天还不知道咋办呢。”
万一送官可就麻烦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蘑菇王的名头,人的名,树的影,倘若被人知道他偷学秘术,以后在京城蘑菇圈如何立足。
次日,李哲又早早进城送货,张敏听他说抓住了蘑菇王,忙帮着卸货后,坐着他的骡车便赶去张家庄。
蘑菇王看到张敏出现,很不好意思,倒是王大妞亲热喊道:“张姐!”
“对不住啊,”张敏忙请他们出了猪圈,“王员外若是想看蘑菇怎么种出来的,只管与我说便是,真不必如此。”
“惭愧、惭愧!”蘑菇王举袖掩面,但是村里围观的人太多,遮得住这边,又遮不住那边,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下袖子让村民看个够。
好在吃过早饭后,张敏便请他们父女两人参观了山洞,这才避开了人群。
为了吸引蘑菇王加入,张敏给他们画了个大饼,“现在只有香菇,待以后有了平菇、木耳之类其它品种,就可以晒干后行销全国,以后蘑菇王的名头必将传遍大江南北。”
蘑菇王听了很心动啊,若是两方合作,互通有无,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此时老李头听说村里来了一位专业人才,特来讨教,“另外一个山洞也养着菌子,可菌丝长了却多日没出菇,不知道是啥原因。”
“原因很多,得过去看看才知道。”说到自己的本行,蘑菇王信心又回来了。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稍小的山洞,这里与之前的山洞相比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可就是死活不出菇。
蘑菇王吸了吸鼻子,又捏了捏基质,很快找到原因,“这里水份太足,怕是不好出菇。”
说罢,他跟老李头介绍一些蘑菇的特性,比如大部分菇都是雨后出,可水份太多的地方反而又不长,要保持基质有水,还要兼顾透气性。
于是用他棍子在基质扎了几个孔,“过两天再看。”
而后他又说不同的菇用的木材是不一样的,每种菇喜光程度也不一样,比如平菇就喜光,而木耳就喜半阴。
说得头头是道,老李头和张敏听得入迷了,于是诚邀他加入,除了每月的工钱,另外和老李头一样还有年终分红。
蘑菇王摆了摆手,“我这都已经算偷师了,怎么还好意思拿分红。”
“咱们生意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这是合作关系,有钱大家赚啊。”反正钱是赚不完的。
蘑菇王感动地不知怎么好,拍着胸脯说:“明天我背着包袱过来上工。”
当下李哲安排了骡车送父女俩回去,而蘑菇王果真没食言,当晚就带着行囊赶过来,和老李头住一个屋。
张敏也想看看他的本事,在张家庄多住了几日,果见在蘑菇王的指导下,小山洞里的蘑菇也陆陆续续开始往外冒。
就在张敏准备回去的时候,福伯铁青着脸赶到张家庄。
“这是怎么了?锦衣卫又抄家啦?”张敏心下惴惴不安,福伯上次被锦衣卫抄走私房钱,他都没这么生气。
福伯压下火气,“我是来接小狗子的爹娘进城的,他家娃儿被师傅打得头破血流。”
“赶紧的,叫上他老子、娘,一块儿进城。”
张敏最怕出现这种情况,就跟皇帝可以打大臣一样,师父也能打徒弟,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师傅教导徒弟,打打骂骂实在是平常事,这个时代又讲究孝道,提倡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概念,如果徒弟胆敢反抗,便会逐出师门。
很多徒弟不懂及时止损的概念,想着只要再熬一熬便能出师,却不想有些心黑的东家只想白嫖人工。
小狗子的父母听到孩子出事,急得上火,他们一边担心儿子的安危,一边又怕惹怒了作坊师父,心里急得跟猴子挠心似的。
张敏只得宽慰他们,“放心,大伙都在呢,肯定要讨回公道的。”
小狗子父亲因被箭矢伤了眼,这才在张家庄扎根,老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伴,就生了这么个独苗,他比谁都急。
但却强自压下情绪,安慰了老伴,说道:“许是这小子不服师父管教也是有的。”
张敏不知道事情经过,也不好胡乱猜测,很快福伯将他们送到赵太丞医馆。
赵大夫此时已经给小狗子上好了药,见他们进来查看伤势,便道:“头皮被刀割破了,血流得多些,但幸好没伤到脑子,回头吃点三七粉补补。”
小狗子见到爹娘来了,委屈直哭,“我没做错事,就是手脚慢了点,师父便抄起刻刀打我。”
张敏听得头皮发麻,这师父有病吧,打人用巴掌也好过用刻刀啊,那玩意多锋利,弄不好就出人命。
小狗子爹见孩子无大碍,还劝呢,“许是一时失手,要不咱们买点礼物说说好话,或许师父就会对你好了。”
小狗子摇头,“不可能的,他只对自家人好,对其它人都非打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