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在张家的身份是龙夫子,现在大家都皱眉苦思,他便自觉扛起大梁,道:“那我每天写点杂文吧。”
“杂文?这倒是一个好方法,”张敏好奇地问他,“具体是哪一方面的?”
大皇子往上指了指,“就选些邸报里的内容,写些时政解说之类的吧。”
邸报作为通政司下发的政府性公报,一般只在官员之间传抄,所以又名邸抄,而民间百姓想看的话,只要有门路,给点银子于书吏,便也能得到一份,并不算太困难。
大皇子本就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再加上暗中的情报网,解说邸报可比一般人轻松得多。
张敏有些担心内容太敏感,“要不咱们先悠着点,先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我担心你写得太好,小报受不住。”
大皇子不满地哼哼,“那就抄写官员任免吧,这个稳妥,也免得有人还要花银子买通小吏。” 如此,普通百姓也能看到。
“这个可以有。”张敏其实心里已经盘算过了,小报有时政、连载故事,但还差知识性的内容,以及大伙都喜闻乐见的花边新闻。
萝卜头弱弱道:“我们丐帮消息很灵通,谁家妻妾不和、谁家与人交恶,我们都知道,要不小的让干爹帮着收集一些……”
“该死,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大皇子突地懊悔不已,果真是屁股决定眼界,明明丐帮就是最好的信息来源,可比锦衣卫利用青楼收集消息强得多,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萝卜头尴尬地笑道:“夫子忘了学生吗?没有吧,今天还罚抄了课文呢。”
“现在也不晚,”大皇子摆摆手,对他露出和善的微笑,“为师觉得你很有前途啊,一会咱们去书房聊聊?”
萝卜头突地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怎么夫子看自己,好像黄鼠狼看小鸡崽似的呢?有点让人害怕啊,他结巴地应承,“好……好啊!”
福伯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害怕,好好跟夫子学,以后有你的造化。”
剑月探头问,“小姐,秦夫子写文章厉害,要不请他帮忙?”
“他忙得过来吗?”张敏也动了心思,那可是探花郎,偶尔写一篇关于科举的文章,就够学子们受用了。
剑月想了想,“他好像挺闲的,经常跟着同僚出去耍子呢,回来总是一身酒气,不如婢子问问他的意思。”
“他可是官员,咱们如今是平头百姓,若是秦夫子不愿帮忙,也别太强求。”
福伯听张敏这么一说,纳闷极了,“秦夫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啊,小姐有事找他,岂能不帮忙?”
张敏笑笑,“我也就那么一说,反正此一时彼一时嘛。”
吃完饭后,张敏想了想,要想增加小报的受众,其内容必须丰富多彩,如今有了邸报、花边新闻、科举文章,还差最后一点内容。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于是次日便来到赵太丞家。
赵大夫看到她来,便道:“张姑娘,你应该不是来看病的吧?”
“咦?您老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观你面色红润,想来是有事相求。”
神了,赵大夫应该去摆摊算命啊,如今世人宁求鬼神,不愿就医,换个行当说不定早就发了财。
张敏嘿嘿一笑,“好眼力,奴家正在办一份小报,特别想请您担任编辑,平时只要写点养生文章就成。”
赵大夫抚须的手一顿,狠狠心动了,这可是救济世人的大好事啊。
张敏看他有些意动,便趁热打铁道:“文章可以署名哦。”这不等于给赵大夫打广告嘛,以后传扬开去,他可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神医。
赵大夫倒是沉得住气,“你那小报还有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张敏便简单介绍了一下,当赵大夫听说有时政消息,脸色凝重道:“这样吧,也不用署名了,我每周给你写篇养身文章,就当做善事了。”
对于为何不署名一事,张敏想想也明白,毕竟办小报是要受到朝廷监控的,万一哪天小报因言获罪,他也能明哲保身。
“赵大夫仁义,奴家定会按时奉上润笔之资。”
“呵呵,不过些许小钱,不用挂在心上,”赵大夫笑道:“其实老夫早有意刊印救世良方,只是苦于没有精力,这才一拖再拖。”
张敏一拍桌子,喜道:“这有何难,待年后我派人来,你老只管口述,我这边负责雕版刻印,保证印得漂漂亮亮的。”
赵大夫当下拍板,“行,就这么说定了!”
赵大夫压根儿没有考虑稿费不稿费的,他只知道印书很贵,要是自己去刊印还得付许多本钱,如今有了张敏的帮忙,心下早已窃喜万分,生怕她反悔。
张敏喜滋滋地回到家,这边剑月也传来好消息,秦夫子愿意用化名写文章,只求不要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即可。
“咝~这小报确实容易招祸,得想个办法啊。”原来大家都担忧因言获罪,张敏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买个小铺子,不能把大伙拖下水,至于铺子地点自然是越偏越好。
说起来城中铺子最便宜的地方,还得属棺材一条街,那里的铺子有时候白送都没人要。
大皇子听说她要到那里买铺子开店,面色纠结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这个生意,我也勉强投了!”
“你咋啥生意都要插一脚,不怕被人发现?”
大皇子满不在乎,“就算被发现了又怎样,我堂堂王爷还不能发表时政看法啦?”
能,怎么不能呢,他便是指着朝臣的鼻子骂,也没人敢拦,如果胆子再大点,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是不可以,这就是地位权势的魅力啊。
棺材一条街的生意其实都挺红火的,毕竟死亡是很正常的人,这些掌柜就靠着做白事生意发家致富,而且都是祖传的生意,没有特别意外的话,谁也不肯轻易往外兑铺子。
不过也算张敏好运气,她来来回回问了许多家,却有一专营纸扎用品的铺子,因想赶在年关前返乡,不想继续干了,便找到她。
“为啥不干了?”张敏觉得奇怪,这好事说来就来,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纸扎铺子的掌柜掀了掀眼皮,板着脸道:“本想指着铺子养老呢,可做这一行久了影响气运,导致子息不旺,再做下去怕是要绝后,看你如此心诚便兑给你罢。”
张敏:“呵呵,大叔真会开玩笑……”搞得她心里毛毛的,这铺子莫不是会影响后代?
掌柜的摇了摇头,“老朽从不开玩笑,既然姑娘要买铺子,还得算算命格,若是八字不硬,这铺子可不敢给呢。”
买个铺子竟然还要测八字,这倒新鲜,不过张敏现在急需铺子,要不然也不会天天挨个问,便也由他。
张敏报上八字,那掌柜的看了看她的面相,又摸了骨,竟然大喜过望。
不过掌柜做这一行久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笑,那面容扭曲的不像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看得张敏想夺路而逃。
“无父无母?姑娘好强的命格!”掌柜眼睛发亮,当即转身进了后院,不多时提了个包袱出来,而后将一张纸拍在桌上,“姑娘,房契在此,小的告辞。”
当张敏听他说自己命克家人时,心下恼火万分,她怎么就命硬了?
但掌柜竟然一言不合便甩下房契,她不由吃惊万分,“不是,掌柜的我还没给房钱呢?”张敏买过不少房产了,还真没见过直接给房契的。
“些许身外之物,不值什么,”掌柜吐出口浊气,对张敏拱手,“幸得姑娘接手,这就别过了。”
说罢,竟直接转身离开,吓得张敏追出来,“掌柜的,你店里那些东西也不要了吗?”
掌柜摆摆手,“姑娘自己处理吧。”
张敏两辈子见过的人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干脆的,急着跳脚大喊,“什么大造化啊,大叔你倒是说完啊,这不吊人胃口吗?”
“天机不可泄露!”
街上其它掌柜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见掌柜包袱走得潇洒,俱都纳罕无言,而后拱手默默相送,待掌柜身影转过弯不见,其它掌柜们又齐齐转身愣愣地看向张敏。
“各位掌柜,奴家有礼了,呵呵~”张敏被看得毛毛的,赶紧打招呼。
众掌柜都板着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了礼后没说什么,又钻进阴深的铺子里,貌似棺材一条街的人都不爱跟生人说话,好像都是社恐。
不过,他们要是都自来熟,怕也容易挨揍,三百六十行,行行不易啊。
张敏回头看了一屋子的纸扎人、马,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元宝,这些东西送人肯定挨揍,只能想办法拉到乱葬冈去烧化了,权当做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