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策一下子盯住了子慕予,她不仅衣服破了,双手纱布不见了,更添了新伤。
他几步上前,眉头深皱:“这么整,留疤怎么办?”说完伸手过来就要捞子慕予的手。
子慕予上举双手避开,像看棒槌般看着眼前之人:“男人老九,有点疤怎么了?”语气中,隐有警告。
徐千策连忙悻悻缩回手,低头整理自己的云纹纳金衣袖,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家主子是个妙人,从小到大都特有绅士风度,对待身边的女孩子,总是温柔几分,体贴几分,耐心几分,阔绰几分,格局也大几分。
什么时候对男的也这么温柔体贴了?
徐千策很快便发现了三人中就子慕予两手空空,心下微喜。
“慕予,你没有选到合适的宝器吗?没关系,我给你买了宝剑……”徐千策说着冲李秀使眼色。
李秀意会,立即将四柄无一处不散发着「贵」气的剑捧了上来。
“我姓子,名慕予。我们不是很熟,别这么叫我。”子慕予扭头冲丰俊朗道,“取回你的剑囊,咱们立即下山。”
丰俊朗看向徐千策。
“噢,布囊我一直守着呢,在那……”徐千策指向台阶处,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顿时一怔。
他看向李秀:“秀,先前放在我身边的那个棕色布囊呢?”
“诶?刚才还在的啊。”李秀惊疑道。
丰俊朗神色微变。
几个人在台阶上下附近找过了,没有。
他们在人群中也睃巡几次,并不见布囊踪影。
“可能被偷了,”子慕予看着心急如焚的丰俊朗道,“赶紧下山,若是小偷离开了梵煌城落拓阵地界,你就可以召唤「乱魄」了。”
丰俊朗可以召唤「乱魄」,却尚不能召唤「断魂」。一旦晚了,小偷把两把剑分开放,事情会变得麻烦很多。
丰俊朗握着「帝陨」,飞也似地往山下跑。
子慕予和古元卓随后。
徐千策和抱着四柄剑还背着大布包的李秀在最后追得很艰难。
……
……
梵煌城前,小男孩摸索了一阵,感觉到周围都是人,阻挡了他的去路,忽然化作一道黑白交缠的高速气团,从众人身边掠过。
门前聚集的众人,霎时被吹得东倒西歪。
老道士头上的布冠都被吹掉了,小道士吓得死死抱住师父的大腿。
“哪里来的风,这么邪!”摔倒的人嘴里咒骂着,乱成一团。
老道士追着布冠而去,忽见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
噫?
他的布冠原本被风刮着滚动着,突然似被什么人踩在上面,非常突兀地瘪了下去,定在那里。
老道士觉得约莫是自己眼花了,走上前去,将布冠捡起来一看,大惊。
不是自己眼花,布冠赫然留着部分脚印痕迹。
“徒儿,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老道士问。
“一个奇怪的孩子。”小道士道。
“可看清了?”老道士问。
“真真的。”小道士十分肯定地道,“他身上还有好多伤。师父你闻闻,空气中还有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他往哪里去了?”老道士又问。
小道士伸手一指:“那边。”
“走,咱们追去看看。”老道士道。
“咱们不等着看看谁能得到君阳了吗?”小道士奇道。
老道士回身看向梵煌城,沉吟:“君阳已经不在这里了。”
师徒二人朝刚才小道士所指的方向寻去。
那是下山的路。
刚到半途,他们就看见前方有个小身影。
那小人儿白色的衣袍碎成布条。
赤着脚,脚面上血迹斑斑。
头发似被什么生生绞断,长短不一。
雪白的脸上生了大片黑斑。
眼中没有焦距,没有神采。
他摸着石壁,鼻翼扇动,努力嗅着什么,缓缓下山。
老道士阔步上前,正了正衣冠,冲着小男孩十分郑重地施了一礼。
但是小男孩毫无反应,继续往山下走着。
“师父,这小孩好像是瞎的。”小道士低声道。
老道士脸上神色几经婉转,又追了上去,再作一揖,说道:“这位小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男孩还是毫无反应,依然在走自己的路。
“师父,他好像还是聋的。”小道士又道。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小男孩漠然无应,似乎是真的听不见。
小道士想伸手触碰小男孩一下,却被老道士一把拉住。
“别碰他,小心受伤。”老道士道。
小道士眼睛骨碌碌转动,似在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问:“师父,你是不是认识他?”
“没准他就是君阳。”老道士道。
“啊!”小道士像听到十分有意思的志怪故事,“君阳不是神兵吗?它不该是一把剑或者一把刀吗?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子呢?”
“他若是君阳,以什么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都不足为奇。”老道士一脸凝重地道。
小道士的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师徒两人跟着小男孩,缓缓下山。
来到梵煌城与庆云县交界处,小男孩站定。
他很茫然,似乎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走:“我的主人呢?我的主人呢?”
他非常着急来回重复着同一句话,像不慎与父母走失的孩子。
君阳,记忆俱丧,五感渐失,他凭着残存的微弱嗅觉才寻到此处,终究失去了寻找的方向。
他摸索着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蹲下,蜷缩在那里,不动了。
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等他的主人遇见危险。只要他的主人遇见危险,他便会自动受到召唤。
君阳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斑,下巴贴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抱着双脚。
一双没有焦距的粉红眼睛,许久都不曾眨一下。
……
……
君阳离开梵煌城不久,几个穿清灰布衣的男子抬了一个担架出来。
五位白泽少年正百无聊赖,伸长脖子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担架上躺着的人是庄琬瑢,她气息微弱,右手肌肤像干旱的田地,横七竖八无数暗紫淤痕。
无决几人蜂拥而上:“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庄琬瑢嘴唇翕动,声音微若蚊蝇:“回白泽,找公孙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