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赵高的眉头轻轻扬起。
    九原郡，
    位于大秦西北边疆，
    此时正遭受着戎狄不断的侵扰。
    看来，得想办法前往九原郡一趟了。
    听到始皇帝的声音，扶苏、蒙恬和李斯的表情都微微一怔。
    “诺。”李斯率先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高，然后行礼离开章台宫。
    而蒙恬则是悄悄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扶苏，给他递了个不要多嘴的眼神，随后也行礼退出去。
    当三人离去后，偌大的章台宫里只剩下始皇帝和赵高。
    “赵高，你这是在指责大秦的赋税和徭役过重，对待百姓过于苛刻吗？”始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赵高说道。
    此刻，赵高内心十分明白。
    显然，始皇帝被他刚才的话触动了。
    这也足以表明，这位千古一帝并非听不进真话，只是在此以前，没有人敢说，因为惧怕他的威严。
    当然，这与那个时代的历史局限有关。
    秦朝作为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固然不假，但思想层面，高层统治者依然将底层民众视为奴隶。
    这种落后观念，注定了巍峨的大秦帝国将迅速瓦解。
    “回陛下，我国有两千多万民众，即便不谈劳役，单是徭役就已达两百万之众，而赋税更是高达三分之二，底层百姓生活艰难困苦。”
    说到这里，赵高稍作停顿，见始皇帝脸色愈发阴沉，他坚定地向前跨出一步，迎着始皇帝的目光沉声道：“陛下，民间流传一句俚语。”
    “兴，则百姓苦；亡，则百姓苦。”
    这句话在耳边不停回荡，始皇帝眉心紧锁。
    “陛下胸怀壮志，古今无双，结束了这个动荡的时代，您的伟大成就，足以媲美远古时代的三皇五帝。”
    “如果陛下的胸怀仅限于此也就罢了，但如果陛下立志要超越三皇、超越五帝，成为古今最伟大的君王，那么，陛下就需要低下头来看一看，关心一下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们，倾听他们的心声，思考如何才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唯有他们生活好了，我们大秦才会变得更加强大和繁荣。”
    当始皇帝听到“功超三皇，绩盖五帝”这八个字时，感到内心被深深触动，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
    赵高始终沉默不语，他已经说得够多了。他相信，凭这位千古一帝的智慧与魄力，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高，关心和照顾这些普通百姓，真的可以让朕超越三皇、超越五帝吗？”始皇帝紧盯着赵高，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陛下，这只是一小步而已。”
    “大秦之外，有着更加广阔的领土和浩瀚的大海。如果我们大秦的旗帜能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升起，将大秦的疆域扩大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话，那时陛下的声名必将在万万人中传颂，连三皇五帝也要对您望尘莫及。”
    “真的有如此浩大的疆域在外？！！”
    始皇帝猛地站起身，眼中除了难以置信外，充满了想要征服这些未知领域的渴望。
    赵高缓缓抬起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回陛下，前段时间我因梦魇大病了一场，那天晚上，我在梦中遇到了一个自称紫薇仙帝的存在，带领我见识到了这世界的全貌，而我大秦的领土仅仅只占到了这个世界的不足百分之一。醒后我发现自己床上有一个巨大的布袋。”
    说到此处，赵高停顿了一下。
    始皇帝急忙追问：“布袋里到底有什么？是否有长生药？”他一直坚信世上真有仙人的存在，并为寻找长生不老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回禀陛下，不是长生药。而是一种名为‘土豆’的农作物种子，这土豆我曾在梦中看到。所以当我发现布袋里的种子与其一模一样时，我才相信这个梦并非虚构。”
    听罢不是长生药，始皇帝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陛下不必灰心，那位紫薇仙帝感念陛下一心求仙，特意告诉了臣一个方法，而这个方法，能让陛下获得长生不死。”
    这次，赵高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这个方法就是，统一整个星球。当这个星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飘扬着大秦的黑穗旗时，身为大秦始皇帝的陛下便能得到整个星球的气运加持。到了那时，即便陛下仙去，依然能够重生归来，从而长生不老。”
    “这……”
    即便是相信仙人存在的始皇帝，在听到赵高的话时也产生了疑虑。
    毕竟，赵高所说的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陛下，那位紫薇仙帝曾经说过，这种土豆种子最少每亩能产一千斤，我们可以先试一试。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所说的长生之道可能真的可行。”
    “什么！”
    “每亩一千斤！”
    始皇帝震惊地叫了出来。
    作为一心治国理政的一代明君，始皇帝深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如今在大秦国土上，即便是最好的良田，每亩产量最多也只不过二三百斤。尽管大秦有能力击败六国，完成一统伟业，却依然为匈奴和戎狄的频繁侵扰而头痛。难道是因为士兵不英勇？
    不是。得益于军功制，大秦士卒个个都是精锐，所向无敌。
    是因为兵甲不精良？
    也不是。大秦兵刃所至，尽皆降服。
    问题的关键，只在于粮食。即便收取高达七成的赋税，大秦的粮仓仍旧逐渐耗尽。统一过程中的巨大消耗，尤其体现在像伐楚那样大规模战役所用的粮草物资，即便最终获胜，也是代价惨重。
    如果真是每亩一千斤产量，百万大秦铁骑便可无忧，再度纵横疆场，彻底解决问题。
    “爱卿，那土豆种子在哪里？”这一刻，始皇帝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追求长生之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赵高见状，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土豆递了过去：“陛下，这就是土豆了，只需要切片埋入土中即可生长，其余的土豆还在臣的家中。”
    始皇帝几步来到赵高面前，迫不及待地接过土豆，心中早已忘了所谓的 ** 尊严。
    看着手中的土豆，始皇帝的目光宛如注视着一位绝世 ** 般，有些陶醉。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统一六国前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平静已久的心再次涌起了波澜。
    过了很久，始皇帝才稍稍平息了激动的心情。“爱卿，关于土豆的事情，务必要保密。现在，你把那一袋土豆种子拿来，对了，把后花园铲平，先在那儿试种，如果真的可行，寡人一定重重赏你。”说着，始皇帝伸出空着的左手轻拍了拍赵高的肩头。
    若是让旁人见到这一幕，定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在地上。然而，就是因为土豆的力量太惊人了！
    铲平后花园种土豆？
    还能这么操作？！
    连赵高也不禁在心中为始皇帝的果断点赞。想象一下，原本风景优美的后花园突然间变成了一片土豆地，这样的场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叮咚！
    “恭喜宿主，初步获得秦皇的认可，好感度达到七十。”
    系统的提示声如约在赵高脑海中响起。这个好感度对于秦皇来说已经算是非常高了。回想起这位始皇帝的传奇经历，的确充满了许多波折与磨难。
    童年时期，在赵国邯郸长大的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回到了咸阳，继位之初又要面临吕不韦的专权以及嫪毐的乱政；后来又被刺客荆轲刺杀未遂，这一切无疑加深了始皇帝性格中的多疑。
    想必就连蒙恬和李斯这样的忠臣良相，在始皇帝那里的好感度也不会超过九十。“陛下，微臣还有一件事情汇报。”赵高接着道。
    “说吧，无妨。”此刻心怀喜悦的始皇帝挥了挥手道。
    “那位紫薇仙帝提及的长生之道关系到陛下您的长寿与国家的未来。因此臣认为有必要亲赴北地进行考察，看看大秦国境外是否有更广阔的土地。”
    “一旦证实此事与土豆种植两事无误，那微臣便能完全安心了。”赵高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了赵高的话，始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爱卿如此尽心为朕及大秦着想，实在令人欣慰啊。”始皇帝再次轻轻拍拍赵高的肩。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赵高心里暗自笑了笑。那位紫薇仙帝其实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咸阳前往九原郡，激活那五十名白马义从。
    “陛下，这次微臣离开咸阳，事关陛下的长生大计，不便大张旗鼓，还请允许微臣准备几日。届时微臣会悄然离开咸阳，恐怕不能前来辞行，望陛下勿怪。”赵高再次施礼道。
    面对这位多疑的君主，小心谨慎、把话圆滑说尽总是没有错的。此行前往北方，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作为中车府令，不参加始皇帝的朝会，肯定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所以提前做好解释，就能防止有人借题发挥，导致适得其反的局面。
    “爱卿尽管去做准备吧，明日的朝会你就不必参加了，专心做好行前准备。稍后，朕会为你准备一些物资以供北上所用。”始皇帝点了点头，嘱咐道。
    “多谢陛下恩准。如此，微臣先回去取那些土豆种子，再来面圣。”赵高施礼说。
    “去吧。”
    得到了始皇帝的认可后，赵高缓缓退下章台宫。
    一出宫门，赵高看见前方黑色石柱边的李斯、扶苏与蒙恬。显然，这三人自离宫后一直在那里等候。
    见到赵高安然无恙走出，扶苏轻哼一声，径直拂袖离开；而蒙恬微皱眉头，深深看了一眼赵高，随之而去。
    赵高轻轻一笑，快步向前，拱手行礼：“参见左相大人。”
    “刚才赵大人的言论惊人不已，在下还有一些不解之处。若大人不嫌弃，不如移驾鄙舍，边饮酒边解我心中所疑如何？”李斯拱手后低声询问道。
    显然李斯有意接近赵高。
    对李斯的邀约，赵高颇为意外，然而略一思量便明白个中原由：自己若是没能离开宫禁，此事也许就烟消云散。如今他安然出来，则证明了始皇帝至少没有全盘否认赵高的说法。他所述的内容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过于超前，如果这些意见得到重视并被采用，那么整个大秦将可能发生重大变化，这关系到整个国策的调整。身为大秦的左相李斯，若对此毫无感觉反而不可思议。
    “多谢大人的盛情美意，然而现在微臣身负要务，改日忙完之后一定另设薄宴，向大人致歉。”赵高缓缓说道。
    “这样也好。”李斯暗中望了望章台宫的方向，低声说道。
    “左相大人，微臣正打算返回家中，不如一同前去如何？”赵高手握拳，含着深意看向李斯提议道。
    听到这句话，李斯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正是，我正巧也要回府，赵大人，请。”
    “左相大人，请。”
    随后，两人并肩走 ** 阶，朝着宫门方向而去。
    途中，赵高抬头望向那片蔚蓝的天空，淡淡地说道：“左相大人，这风，似乎变了吧。”
    听到赵高的这番话，李斯微愣，仿佛想起些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消失不见。
    一路默默前行。
    接近宫门时，李斯终于缓缓开口：“赵大人说得没错，风，确实变了。”
    赵高微笑未言。
    与这位名垂青史的左相结善缘，日后办事将更为顺利。
    穿过长长的通道后，赵高忽然眉梢微挑，停下脚步——他看到了宫门外聚集的易小川、扶苏和蒙恬。
    虽距离尚远，但依然能看到易小川和扶苏一脸愤怒之色，而蒙恬的表情也显得有些阴郁。
    哼，真是冤家聚首。
    一旁的李斯心神不宁，并未注意到宫门外的三人组。
    行走了几步，见赵高止步不前，李斯回过头来，询问道：“赵大人，出了何事？”
    “没什么，走吧。”赵高淡笑道，迈步上前。
    当李斯再次望去时，也看到了聚在一起的三人。
    李斯的眼眸微微收缩了一下，低声问：“赵大人，你与蒙恬将军和公子扶苏之间，有过龃龉？”
    赵高未作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之前的隔阂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在于现在的对立，并且他已经决定不再去化解这些分歧了。
    走着瞧吧。
    “左相大人多虑了。”赵高轻声回应。
    事实就是这么回事，但如果明说出来，反落人口实。
    让他人抓住把柄而反受制于人的蠢事，赵高自是不会去做。
    李斯听罢，未再多言。
    宫门外的易小川三人此时也注意到了缓步走近的赵高与李斯。
    瞬间，易小川和扶苏目光如炬，仿佛能够燃烧起来。
    不一会儿，二人已来到宫门前。
    “见过公子，见过蒙将军，见过易将军。”李斯拱手行礼道。
    “见过公子，见过蒙将军，见过易将军。”随即，赵高认真拱手说道。
    不同于那些后世动辄下跪的朝代，如今的大秦，仅在面对始皇时需行大礼。
    面对其他如王孙贵族者，并不需要过多礼仪。
    “见过左相。”公子扶苏、蒙恬及易小川相继回应李斯的问候。
    至于赵高则被他们选择性地忽视。
    赵高心中暗自冷笑，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高要，你太过分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声严厉的喝斥从背后传来，赵高的脚步猛地停住。
    真是把自己当成主角了？
    他回头望向一脸愤怒的易小川，缓声说道：“易江军，如今我名叫赵高。当初陛下赐名的时候你也亲眼见证，你应该清楚。现在，你为何叫我高要？这居心叵测么？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却给人扣了一顶沉重的大帽子。
    想玩是吧，那就奉陪到底。
    旁边，左相李斯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目光扫向易小川：“哦？竟有这回事？若是真如此，易将军，你这是抗旨啊。”
    知恩图报。
    刚刚，赵高透露给他一条重要信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自然要站出来支持赵高。
    听到赵高与李斯如此一唱一和地给易小川戴上了抗旨的罪名，不仅易小川面色涨红，甚至连扶苏也显得有些目瞪口呆。
    易小川手指赵高，急得满脸通红，喊道：“你胡说八道！颠倒是非！”
    赵高轻蔑地瞥了易小川一眼，转向了蒙恬：“请问蒙将军，在这大秦疆土之上，违抗圣旨应当如何惩处？”
    “赵高，别胡扯，你们曾是旧识，小川习惯性叫你的旧名，这不过是一时间没能改过来，怎么就成了抗旨？”蒙恬脸色冷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