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废弃工厂。
    外面明明阳光明媚，里面却阴森森，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黑色伞盖笼罩。
    阵阵痛苦的呜鸣和低吟从仓库紧闭的门缝中溢出。
    韩肃侧倒在地板上，因为药效还没有过，头脑还有些昏沉。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脚踝上都结实地绕上了几圈麻绳。
    工厂里，墙壁已经破败不堪，随处可见的裂缝和脱落的油漆。
    锈迹斑斑的机器和满地的废弃物以及空中弥漫着一股霉味都与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格格不入。
    男人姿态闲散半靠在沙发，大长腿随意伸展。
    一手撑住利落的下颔，一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打火机。
    打火机的盖子随着他的指尖起起伏伏，发出“啪嗒”的声音。
    那簇火苗一会儿燃起，一会儿又熄灭。
    他并未抬头，极缓极冷的声音从他薄唇间漫出，“你们是没吃饭吗？”
    几个殴打韩肃的保镖停住了手脚，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约而同看向地上的韩肃，都不敢说话。
    韩肃是他们的头，虽然一介武夫，为人沉默寡言，实际上心思细腻，豁达而仗义，对于手下弟兄更是照顾周到，谁家有个困难的，韩肃是能帮都帮。
    所以大伙儿都对他十分服气和敬仰，唯韩肃马首是瞻。
    他们不知道韩肃如何得罪了唐书亚，到说到底，唐书亚才是他们老板，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面对自己老大，还是不能下狠手，所以他们看似铆足了劲头，实际上只是听起来声音很大而已，加上韩肃扛击打能力非常过硬，所以基本没有伤到韩肃什么。
    像这种把戏骗骗别人是没有问题，可他们老板是谁。
    是唐书亚。
    这行为无疑是班门弄斧。
    “要是你们不想干，我可以找别的人来。”
    唐书亚声音冷幽，说完便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他薄薄的嘴唇间卷起，袅袅上升青烟模糊了他的轮廓，映得他的面庞时明时暗，阴晴不定。
    “你们别顾忌我，打吧，我能抗住。”
    “老大……”
    韩肃发出一声低吼，“打啊！你让你们打！”
    他这班兄弟不少人上有老下有小，在唐家的工资是外边的几倍，他可不想为了他一个人害了这群兄弟没了工作。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面上看到生不如死的表情。
    心一横，双眼一闭，噼里啪啦的拳头如细密的暴雨击打在韩肃身上。
    韩肃双手被束缚，本能地想挡也挡不了。
    只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脑袋几乎埋到胸前，咬紧齿关，全身紧绷，鼓起肌肉去承受。
    乱拳之下，也不知道是伤到了什么内脏，一口鲜血从韩肃口中激喷而出，在空中扬起一股血雾。
    有一，两个保镖眼皮子浅的，一看韩肃吐血了，立马眼眶都红了。
    “停。”
    听到唐书亚喊停，所有人都如获大赦，忍不住偷偷喘了一口气。
    唐书亚掐灭了烟蒂，站了起身，抻了抻身上的西装外套，容姿依然优雅矜贵。
    他缓步来到韩肃身旁，伸手薅住韩肃被冷汗洇湿的头发，让韩肃不得不昂起了脑袋。
    “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有一腿的？”
    韩肃吐出一口口腔中残留的血沫，抬起眼皮对上唐书亚密布森冷的一双眸。
    “唐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嗓子哑得像抹了沙子。
    “误会？”唐书亚瞳眸微眯，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为什么不是他们帮凌桬出逃，而是你呢？”
    韩肃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半阖眼皮，左顾而言他，“这次是我主意，不关凌小姐的事”
    唐书亚冷哼一声，“那三年前那次呢，三年前你为什么帮她？也是你的主意吗？”
    韩肃陡然睁眼，脸色一刹间地变了。
    即使韩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唐书亚又不是傻子，韩肃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书亚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化为了更深更浓的阴翳，“三年前你为了帮她而欺骗我，现在你还是为了她而背主。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三年前的事情，其实只要静心想来，唐书亚未必不会发现端倪。
    只是因为他当时的确是分身乏术，加上对韩肃的信任，根本没往那边想。
    韩肃可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他真的没想到，韩肃会欺骗他，不仅欺骗他，还斗胆在他眼皮底下染指自己的东西。
    见韩肃闭上眼睛在装死，唐书亚立刻怒火中烧，一把揪紧韩肃的头发猛地往地上连撞好几下。
    韩肃头发吃痛，很快前额传来剧痛更甚，头都撞破破了，直淌血。
    鲜血像小溪一样顺着额角往下流，而他口腔也尝到了铁锈的腥味。
    韩肃被撞得昏头转向的，但他知道应该是撞到鼻梁，鼻子出血了流入了口中。
    饶是如此，他牙齿几乎咬碎了，愣是没喊一声。
    很快，韩肃脸上遍布一条条血痕，在场的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直视。
    唐书亚知道韩肃是条硬汉，这些年受过的皮肉之苦多如牛毛，肉体的痛楚并不能消磨他的意志。
    他蓦然松开了手，改变策略。
    韩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额头沁出层层密汗与鲜血和在一起，紧咬住下唇，竭尽全力想要保持冷静，每次呼吸也因疼痛变得急促。
    唐书亚冷冷地盯着他，忽地笑了，勾着唇角，笑如新月。
    “我知道了。你上过她了。”
    简单的几个字，像风暴，像霹雳，像闪电同一时间劈在韩肃身上。
    肉眼可见的，他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
    韩肃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没……没有……”
    唐书亚轻嗤一声，再次揪住韩肃的发丝，声音冰冷可以瞬间将人冻住，“我再问你一次，你上过她没有？”
    “没……我真没有……我只是不忍心而已……”
    韩肃因为疼痛，脸色由黄变红变紫再变白，手心沁出了汗滴，不停地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但他极力否认。
    唐书亚眼神却越发阴翳锐利，想从韩肃的脸上探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哦，你不认没关系。我去问凌桬，问问她……”
    “不要！不能问她，她什么不知道的！”
    韩肃骤然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
    他从来没有在唐书亚面前如此失控过。
    唐书亚手指陡然抽动好几下，神情逐渐冷凝，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