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方都乱作一团的时候,长安城的皇宫之中,此时也已经被搅成了一锅粥。
“你们说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当初是你们提议,让隆庆皇子去试探天机楼的,现在又给朕装聋作哑了?”
“如今书院没有回信,天机楼又在向朕施压,朕如今该怎么办?”
……
李仲易把奏折扔到一个军部大臣的脸上,夜晚的怒斥,几乎半个皇宫都听得见皇帝的吼声。
那些大臣们一声不发,一个个都没有了出头时的积极性。
先前他们提议对付田井明,一来是鱼龙帮已经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二来是他们知道一些内部消息,鱼龙帮本来是皇帝的,这些举动也不过是在向皇帝示威抗议罢了。
可是他们那时却没有想过,一个敢于在皇帝手中拿东西的人,又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现在东窗事发了,轮到承担代价的时候了,这些人一个个的反而都不冒头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几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默认的道理。
此时此刻,这些人心中也都存在着侥幸。
他们在想,反正唐囯有书院,修行者之间的事情,书院会为他们平定一切。就算书院不做出回应,那也有皇帝在前面顶着,大不了他们一起把皇帝推出去,这些又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似乎想都没有想过,他们提议所招惹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们推出一个背锅的人直接就不再追究了。
眼中只有利益者,在思考时,也只会用利益思考。
这些人显然也就是这样,他们在做出种种提议的时候,眼中也只看到了鱼龙帮的富庶,种种事情背后所代表的利益,自己能够瓜分到的东西……
他们从来不会体会自己所需要承担的代价!
代价?那是什么?有那些泥腿子承担就够了,天塌下来也有皇帝在前面顶着!
“陛下,臣以为还是暂时先按兵不动,等待书院的消息……”一个大臣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之后,又厚着脸皮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李仲易听了之后,心里也在冷笑。
等书院的消息?那意思就是等不来之后就让朕来负责呗?反正皇位在朕身上,反正人家不认识你是谁?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倒真有什么事的时候,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
“颜瑟大师,看来还得麻烦您一趟!”
李仲易缓了缓神色,唐国在修行者中的力量,一个是来自于书院的修行者,另外一个就是来自于昊天道国师府的力量。
颜瑟赶忙道:“哎呦,陛下,严重了,严重了!我也是唐人,理应当尽自己的一份力。想必即便是看在小徒宁缺的份上,天机楼的那人也不会过于为难我。明天我便去走一趟,只是按照那人的秉性,成与不成还很难说。”
李仲易也是无奈,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一看到跪在殿下的那些大臣们,他心中就有着说不完的闷气。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自己都不敢去找麻烦的人,这些人居然敢去挑拨,玩弄心机。
事完了之后,自己还得想着办法给他们擦屁股。
“隆庆皇子如何了?”李仲易又想起了这次冲突中被利用的那个“受害者”。
这也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唐囯这样的超级帝国,虽然不害怕西陵神殿这样的势力,但也没有必要招惹,不是吗?
看自己手下这群愚蠢的大臣,脑子光花在内斗上面了!
这种不能招惹的对象,他们还一次得罪了两个!
“陛下,隆庆皇子已经醒了,现在正在静养,太医已经看过,说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一个宫女缓缓禀报。
“只是什么?”
“只是隆庆皇子的脸毁了!”
李仲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宫女和侍卫吩咐道:“好好保护好隆庆皇子的安全,把人照顾好了。跟他说这一次的事情,我唐囯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也一定会给西陵一个交代!”
“是,陛下!”
有些事情办的好了,那就是坐享其成,可如果是办的不好,那就变成了内忧外患了!
这时的唐囯就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局势就像一个火药桶。如果长安乱起来了,恐怕会有着不少人都想从中插上一刀,如果不能够及时把许多东西镇压与未起之时,等他起来了估计谁也扛不住。
……
“看来你们书院的修行之法也就这么回事,你这20几年的簪花小楷,那也是白抄了…… 不对,也算不上是白抄,毕竟你们口中的这些修行之法,本来就是这样。”
澄清的面色逐渐变化,突然换成了田井明的脸,就连说话语气也都变成了他。
此时林雾早已形似疯魔,看样子和天空中已经变化成鬼魅的许多游魂相得益彰。
“邪魔歪道,也懂得我书院修行的奥妙?”
林雾不甘示弱,他的力量虽然比不上司空震和游魂鬼魅,但这么长时间他也未曾真正被打败。
“知道吗?有些人天生就能写的一手好字,但有些人无论如何都写不好。我观察了很多人,也尝试了很多很多,最终我却发现,原来心境真的可以复刻在行为之中。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本就充满着黑暗,它本就在种种苦难中度过,那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面对。有些人喜欢用贫困的生活,又用生活种种的种种打击,诉说着自己的苦难,可是当苦难真正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苦难吗?佛陀曾经身为一国王子,却又从乞丐一步一步做回了王子,有人就用他的经历来劝导许许多多的人,说他可以体会任何人的心境……可是我记得有过一个皇帝,他生来就是乞丐,他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他的经历与佛陀完全不一样,不知佛陀是否能体会他的心境呢?”
“很多人从最一开始心中就已经有了别人所不具备的东西,或是一个完整的童年,或是心中的那一抹温暖。从外界获取的一些东西,他们却天真的以为是自己修行得来的,成为了自己嘲笑外界的资本……”
“你说你们的修行之法又有何区别呢?你能写出这东西,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之中,与动静举止之中,将你的恶散于了他人……”
在田井明的言语之中,林雾脑中浮现起了宁缺考试的时候,被自己评价的试卷。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一个男子写簪花小楷?他其实写的很好,不是吗?
“这真的是你们的修行吗?”
田井明眼中闪过一抹嘲弄,无论何种所谓的修行之法,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将自己的混乱暂时稳住,大部分时候还是要通过某种方式排泄给别人。
只不过大多数所谓的正派修行之法,只是借助了某种看似“合理”的方式,将属于自己的混乱排泄给了别人,很多时候这种行为对于“正常人”而言微不足道。
这种微不足道的行为,分摊在每一个人身上,确实看似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人类的本能又会让这些被分摊的人,将自己的不幸无形中投射出去,哪怕这种不幸非常微小。
但最终会有一个人,在这里遇见一点,在那里遇见一点,他的人生会承受所有人的不幸。
对于成千上万,0.01或许并不大,但是成千上万个0.01,逐渐汇聚在一个人身上……这种不幸的源头,不正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修行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