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带着两个小侍女送完药丸,很快就从孟家回来,向贺芳亭禀报,“王妃娘娘,孟夫人确实生了病,声音沙哑,见婢子时还戴了面纱,说怕过了病气给婢子。”
贺芳亭:“该说的你都说了么?”
她也觉得,以田氏往日的谈吐见识,应该没有参与。
那就是遭了孟老夫人的算计,以及女儿的背刺。
青蒿回道,“说了,孟夫人大吃一惊,保证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查清怎么回事,给王妃娘娘一个交待。”
贺芳亭轻叹,“我不需要什么交待,只怕忧愁烦闷的是她自己。”
或许是因为也曾被“女儿”伤过心,她对田氏分外同情。
好在伤她心的“女儿”,后来被证实是个夺舍附身的孤魂野鬼,她真正的女儿又贴心又善良。
田氏未必有她的运气。
孟珍珍不像被夺舍,纯粹就是被孟老夫人教坏了......也有可能本性便是如此。
很多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明理的父母,就能养出明理的孩子,这实在是一大误解,正如状元的孩子,不一定学业优秀,农夫的孩子,也不一定质朴鲁钝。
孩子有什么样的父母,得看运气,父母有什么样的孩子,也得看运气。
傍晚,田氏果真来了。
头上戴着幕篱隔绝病气,看不清面容,一见贺芳亭便跪倒,嘶声哭道,“王妃娘娘,我好苦啊!”
贺芳亭温声道,“起来说话!”
田氏不起,泣不成声,“教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我无颜见王妃娘娘!”
她与夫君,的确曾想过送女儿入王府,但那是在取得王爷、王妃的同意之下,正大光明地进。
而不是,而不是......她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妄想让女儿攀高接贵,当人上人。
若非如此,也许就不会在女儿心里埋下引子,以至被那老虔婆挑唆诱导,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体。
夫君和叔伯兄弟们、儿郎们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搏取功名,哪能想到家中女儿会令他们蒙羞。
贺芳亭再三安慰,田氏才止住哭声,坐到下首。
她的嗓音沙哑难听,便由侍女香橼代劳。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传令兵带来捷报,田氏回家告诉婆母和女儿这喜讯,又感叹道,王爷离帝位越来越近了。
她是说者无心,孟老夫人和孟珍珍却是听者有意。
当晚沐浴时,伺候的侍女不小心,往她头上浇了两瓢凉水,用布巾擦了许久也没干,她虽然恼火,也未动大怒,只罚了侍女月例。
次日起来就病了。
香橼恨恨道,“浇凉水的侍女,原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夫人睡着后,又有一名侍女得了老夫人的赏赐,悄悄打开窗户,让夫人吹了半晚的凉风,天快亮时才关上。”
田氏沙声道,“先是凉水,后是凉风,她这是怕我不死!”
贺芳亭无意过问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孟老夫人这般作为,是在为令爱打掩护?”
田氏又哭了,“是!”
她生了病,就不让女儿见自己,怕女儿也染上。
每日里,女儿的贴身侍女还会代女儿来问安,因而她以为女儿一直在府中,哪儿也没去。
香橼看了看她,得她示意,继续往下说,“第二天清晨,老夫人瞒着府里上下,悄悄派人送五小姐去梨松原,找年四爷。”
贺芳亭知道孟珍珍在家排行第五,但年四爷是谁?
田氏解释道,“孟奇年,外子的一位族弟,早年曾受过老夫人的恩,对老夫人言听计从。”
顿了顿,声音难掩怒火,“老夫人处心积虑,早已跟孟奇年说好,此战若败,一切休提,若胜,便会送珍珍去军寨,让孟奇年设法安排。”
安排什么?
她没脸说,贺芳亭也没问,两人都清楚指的是爬床,爬邵沉锋的床。
贺芳亭叹道,“可曾派人去追?”
邵沉锋回五柳关这件事,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宣扬,孟老夫人不怎么出门,大概不知道,因此一见之下才会那般惊愕。
而孟老夫人今日会来别院,估计是想着木已成舟,让她接受事实,容许孟珍珍进门。
田氏颤声道,“派了,只盼,只盼还未铸成大错!”
军寨里都是些什么人啊,稍有闪失,珍珍这一辈子就毁了。
更让她担忧的是,这事儿还捅到了王爷、王妃面前,根本无法遮掩。
珍珍就算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还有夫君和孟家众儿郎,也不知会不会被牵连。
......纵然仕途不被牵连,传出去也会被人耻笑。
王爷立侧妃纳小妾都是正理,擅自爬床算什么?!
老虔婆,一个馊主意害了一大家子,她真想食其肉,啖其血!
她方才哭成那样,一半是为女儿,一半是为夫君和孟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