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走到车前停下脚步,用方平的话来说,这车子毛病太多,修车钱都快赶上买车钱了。
还是辆红色的,满城的出租车就是这牌子。秦颂这时候就笑着说,它之前就是出租车,这不在重新喷个漆,照样开。
刚拿照没多久,技术还不到家,技术不到家的秦颂,小破车已经开了一年,在他们去乡里出现场的时候罢了三次工。现在跑稍远点的地方,方平坚决不坐这辆车。
“去哪儿师父?”
“幸福路,竞速网吧。”
“okok,师父坐好了!”话音未落,车子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接着又突突的窜了几下。
秦颂早已习惯了这车,虽然破,但也是他的爱车,袜子可以一周不洗,穿在鞋子里,没人看见。但爱车不能不擦,这是他的脸面,旧点怎么了,旧了也要干干净净。
下午乔靖南和当事人阿莱又见了一次面,这一次他带了一张阿莱妻子的孕照。阿莱握着照片,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的诉求还是一样,他愿意承担一切,愿意服从一审判决的结果。
照片留在了阿莱那里,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就出生了,如果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希望乔靖南帮他带一张孩子的照片。
乔靖南心情非常复杂。
走出拘留所的大门,他抬头看着已经黑了的天空。
雪花纷纷扬扬撒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两天前,他找到了阿莱的妻子曹蓉。
半年前,阿莱和曹蓉联手杀死了合伙人,私吞了合伙人的一百多万。案子很快侦破,二人带着钱逃回老家,刚下火车,就被逮捕。
曹蓉告知阿莱自己已经怀孕,阿莱为了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一人担下了所有。
他在拘留所里度日如年的时候,想念着他们母子的时候,曹蓉在外面又找了一个男人,怀孕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脱罪,为了捆住阿莱。
一审判决,阿莱死刑,乔靖南是代理律师,询问了很多次,阿莱的态度都很坚决,案子板上钉钉,阿莱没有任何后悔。
乔靖南没有把曹蓉在外面的事情都告知阿莱,她也一次次求着乔靖南,阿莱已经判了死刑,往后的日子,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会很难。
她是贫苦出身,吃了太多苦,一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起了贪念,才做了错事。
乔靖南拿钱办事,也不是多事的人,答应了曹蓉的请求,看着阿莱对孩子的憧憬,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曾经相爱的人,为了保全自己,却愿意看着另一个人去死。
阿莱放弃了诉讼,妻子放弃了他,也要放弃他们的孩子。
乔靖南不知道,如果阿莱知道了这件事……结果会怎么样。
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凉冰冰的化成了水,从脸颊滑落,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上面写着梁妍的名字。
他心里对这个名字有些抵触,可谁叫这是他的当事人,接受了人家的委托,就不好推三阻四,这不是他的习惯。
于是接通了电话。
不出所料,梁妍尖利刺耳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乔靖南举着手机,等梁妍发泄了一通后,她在确认乔靖南是否还听着她的电话,反复确认,乔靖南只能一遍遍给她回应。
说的无非就是,不知道哪个小贱人勾引了他爸,还把事情发送到网上,那叫污蔑。
乔靖南对天翻了个白眼,他接手了梁峰的案子,调查过他的事情,包括一些登不上台面的事情,是反咬一口,还是确有其事,这个还真不好说。
梁妍一口一个小贱人,脏话连篇,滔滔不绝,乔靖南佩服这个女人,干着教育行业,却连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都没练成,一旦遇到事情,和普通泼妇没有半点区别。
可见,最近因为这件事情,检察院,经侦,刑侦的联手调查,对他们影响不小。
乔靖南擦了脸上的雪水,调整呼吸,平心静气,在对方连珠炮似的发泄中插了一句:“所以您的诉求是什么?”
梁妍似乎因为发泄的太过瘾,刹不住车,乔靖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才听到她清嗓子的声音:“我要你帮我调查是谁发了诋毁我父亲的帖子。”
“梁女士,我是律师,不是私家侦探,这和我们的案子没有关系,也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之内,所以……”
梁妍重重的哼了一声,生怕乔靖南听不到:“不就是钱么,你开个价,我给。”
乔靖南耐心解释:“梁女士,这是你们的私事,说实话,我没有权利调查,不过,您要真是觉得这是谣言,可以报警,找警察处理。”
梁妍忽然压低声音:“要报警的话,我还找你做什么,乔律师,这样,我提起新的诉讼需求,我起诉这个在网上发帖诋毁我父亲名誉的人,这样可以了么?”
乔靖南为难的思虑再三,梁妍一再催促,低声请求他,和刚才趾高气扬大骂贱人的判若两人,乔靖南这才勉强答应。
“请您说说您新的诉求。”
“我给你发个地址,我们见面聊。”
乔靖南勉强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行。”
接下这个案子,打赢了他律师的声誉不好听,打输了……他已经不想去考虑如果输了会怎么样。
电话挂断,他收到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地址。他装了手机,裹紧外套往路边走去。
又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这条路依旧没什么车,乔靖南站在路边张望。
忽然一辆没打表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快到他跟前的时候,车子忽然亮起了空车的绿灯,乔靖南招了招手,车子在他身边停下。乔靖南扫了眼车号:景h。
乔靖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
司机笑着问:“小伙子,去哪里?”
“胜利路常青家宴。”乔靖南打开包,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里面一页便签掉在脚下,他弯腰捡起,视线扫到了正副驾中间放着的积满茶垢的大水杯。
再抬头看到了司机,司机面带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