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看见小屁孩努力展示强大,不知为什么十分想笑,玄雀则是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郑长治拳头都攥起来了,仿佛郑久安的失败就是他的失败。
他一字一顿,“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容棠傲然抬起下巴,“彼此彼此。”
都是南朝有身份的人,谁又比谁罪轻了。
郑长治反倒是愣了一下。
容棠道:“你要去告发我呢,咱俩一起去,你不想告发我呢,我下车去了。”
郑长治眼神里的克制十分明显,“容棠,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站起来?没有的话你说出来让我死心。”
“有。”
郑长治已经死掉的心又一次被激活,几乎是咬牙切齿,“容棠,你要敢骗我,我弄死你。”
“有。”
驾车的老温都动容了,“容世子,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吊着公子很长时间了,公子的耐心已经磨没了。”
“我一直都没忘,一直在尝试,我只是不确定郑公子身娇肉贵的人,能不能吃得了那份苦。”
郑长治睁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张太医,张破军,你总该知道他。人如其名,破军星在紫微斗数里代表破坏和建设,取其破而后立之意,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老温骇然,“那个老疯子,他曾说要给公子换一双新腿,难道你也这么想?不,不可能能的,没有任何医术能给活人接续肢体,小子,你不要胡言乱语。”
老温的眼神很是激动,他好怕容棠也发疯,告诉公子人真的可以换别人的腿,如果他说了,公子真的会开杀戒……
容棠诧异,“谁跟你说能接活人腿了?不可能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出现排异反应,腿接不成功。”
“那你的意思是……”
很明显听出老温松口气的感觉。
“安假肢啊!很难理解吗?做一双假腿,像穿鞋子一样穿上,直立行走。当然,这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也非一日之功。但见郑公子既没有武功,又严重洁癖,未必能接受一双假腿。”
这事一点不难理解,甚至老温和郑长治之前就这样想过,只是总期待容棠有不一样的回答。
“这和张破军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无论扎针和吃药都不能让人长出一双腿后,安下心来给人做假肢了,要是你们有空,可以去富新庄看看,有几个只残了一条腿的,安了假腿,已经能慢慢行走。”
容棠说完,感觉郑长治气压更低,他是那么的敏感,骄傲,却要任由别人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残腿。
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郑公子,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你家世好容貌好生来便尊贵,倘若一点瑕疵没有,老天也嫉妒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一口气说完,气都不顺了,“令慈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俩的命,当然是想你们好好活着的。和其他恶疾相比,这已经是很轻微的缺陷,只需要克服这当中的困难,你真的能站起来,用自己的腿走遍天下。我言尽于此来,有需要的话,我护卫容千奇能提供一双好看的,以假乱真的脚。”
说完,他跳下马车,负手而立。
郑长治久久不语,就在容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郑长治从怀里掏出一纸买卖契书。
“这是建安伯府被梁家坑去的二十间铺子,包括他们租用的铺子,都给你拿回来了,只不过你要给国库两万两银子赎回。”
容棠立马道:“我出。”
郑长治默了几息,“银子我给过了,要是那双脚足够漂亮,这两万两就算是……报酬!”
他似乎十分不情愿说出他要买一双木头脚,有一种羞耻感。
容棠只能替他可惜,他没有生在那个科技昌明的时代,可能拥有一双高科技仿生脚。
“郑长治啊,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认为一个人身体有了缺陷就是废人。一个人废不废,不是看他完整不完整,是看他做了什么事。有很多人身体健康,可醉生梦死,与废人何异?”
车里的郑长治没有说话,却是老温探出了头,看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这一刻他感觉这孩子并不小,他比很多人都高得多。
“我走了,想留下喝盏粗茶,我这里随时欢迎。”
“容棠。”郑长治突然唤住他,容棠站定。
“小心谢太傅,他也在调查你,不出来意外的话,我知道的,他也知道了。”
容棠心里一震。
“陛下这个人很难猜测心思,你不想被动,就得想办法过明路。”
“多谢!”
来的好快,他一直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暴露,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自己太躁进了,惹了别人的眼。
与郑长治分别,容棠马上回村里写了一封信,交给容千奇,“你回城时带给彩兰姑姑,告诉她马上进宫交给容妃娘娘。”
容千奇领命。
又对容万里道:“你去工部找唐扶云,让他按照图纸给我们打几把兵器。”
容万里领命。
“战哥,再去送一封信。”
容战领命。
容慎道:“主子,我要做什么?”
容棠在思考他走后会遇到的种种可能。
“你看一下,村里有没有哪个人适合干镇上的掌柜,没有的话招聘一个,你撤回村里,看顾酒坊,糖坊,水车工坊。”
容慎领命。
铜钱一看都有任务了,忙举手问,“少爷,我呢?”
“你还是待在铺子里,就是放机灵点。”
夜幕降临,视角来到上京皇宫。
因着户部贪腐大案,中秋宫宴和太后千秋宴都取消了,宣宁帝的火气让整个皇宫都处于低气压中。
虽然中秋一过天气就不那么热了,晚上不必扇凉风也睡得着,宣宁帝还是习惯性的想躺在栖凤宫,感受容妃身边安宁的氛围。
这一晚他睡的也算稳,就是后半夜时分,容妃似乎梦魇了,辗转呼唤,“棠儿,别怕,姨母护着你……,别怕,……”
宣宁帝醒了,从她含糊不清的言辞中听出了异样,轻轻推醒了容妃。
“爱妃,醒醒!”
容妃惊而坐起,眼角还有泪珠,“啊陛下,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有心事?你有事瞒他朕!”
荣妃吓出了冷汗,翻身跪着,“不是棠儿的错,他一直想坦白的,是臣妾害怕陛下误会,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
宣宁帝的目光幽幽,“他犯了什么错不敢承认?”
容妃挣扎了片刻,方道:“半个月前,他易容改扮,进了户部查账,梁侍郎的错账是他查出来的。他原本很开心,感觉替陛下分了忧,想着陛下还能嘉奖他,是我怕……我怕……”
宣宁帝听出来了,容妃怕睿王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