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才发现这个人只是一眼看去像是利米特而已，准确来说是和利米特小时候神似，就算安比说那简直和利米特长得一样，可利米特不会觉得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儿是自己。
    “混蛋！为什么.....”
    那少年...不如说是小孩儿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稚嫩，也许连青春期都没有进入，他正不可思议地望着魔族男人，男人在利米特面前下跪就算了，还要逮着他一起，这让本来就一头雾水的利米特加倍地疑惑。
    利米特握住法杖面露嫌恶，他刚刚还以为马上要上演‘自我’的战斗，结果这个魔族慌张地从侧厅跑出来滑行下跪，还顺手撇断了‘小’利米特的法杖也拉着他下跪。
    “非常抱歉，在未经您许可的情况下使用你的遗传因子复制了你的身体。但求求你，在杀死我之前听我解释，其他人都无所谓，唯独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魔族的男人如此诚恳地跪地道歉，他的双手掌心朝上，似乎不是要祈求利米特的原谅，而是渴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魔族知道自己招惹不得利米特，组织里部分人还把他当做是剑帝的使者，可作为研究这个男人肉体的项目负责人，他清楚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剑帝代言人那么简单的事。
    他很可能就是例外之魔导书的真正主人——初代幻帝本人。
    “道歉要是能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也太温柔了。既然都做这行了，能不能拿出点骨气来？”
    难道说自己就不得不听这些懦夫狡辩吗？这一看那个死灵术士和管家长他们要直接得多，立场不同，打就完事了。
    利米特看向安洁莉娜，心想再多一个狡辩的也其实无所谓，至少这是跟幻帝相关的话题吧？有可能从安洁的话语中听出来什么矛盾之处，在不能判断对方言说真假时，就只能寻找他们话语中的自我矛盾了。
    为此话题是必要的。
    “该不会这就是那什么幻帝的义体吧？”
    利米特望向那被红皮肤魔族压倒的少年，虽然安比觉得和利米特神似，但利米特可不认为这是自己，说到底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了，手机里也没有照片。
    “是！也不是.....”
    如果说利米特是幻帝的‘后继人’，那的确称得上是‘义体’，可现在幻帝本人还活着就......
    “到底是不是？”
    “过去是！可现在不是的意思。”
    第六结社起初研究魔导书时，接触了幻帝的存在，他们认为可以借助幻帝的力量来开创崭新的世界，并加以研究。
    这个魔族的主张就是，利米特的肉体是继承幻帝之力的关键，考虑到剑帝、龙帝的后继人也可以通过肉体传承，所以他做出此等试验，用利米特的身体信息来制作人体，也就是和克隆人差不多的东西。
    “那是怎么做到的？”
    安比想着这样岂不是就能复活自己的族人们了吗？利米特却摇摇头表示不是那种东西。
    “想必任何人都无法避免地掉发还有流出体液吧.....呵呵呵。”魔族尬笑着抬头，却被利米特那瞪眼吓回去了。
    怪不得都说炼金术该被禁止，要是让这些混蛋炼来炼去的那还得了！
    要是能想办法搞到帝皇的头发体液什么的，不考虑成本的话，那岂不是轻松就可以搞出一支最强军队来了。
    然而利米特知道不考虑成本是不可能的，光是蒂薇儿炼成的两个人偶，如果没有巫托比亚的支持，把米德维的财力烧空都难以维持。
    说起来真不知道蒂薇儿在这个项目里吃了多少回扣，毕竟卢瑟的身体看起来就营养不良，明明说好做成少年体型，结果变成了那种幼稚儿，和这个克隆人差不多骨瘦如柴。
    “是哪种炼金术？”
    “不，不是那么高难度的技术，就只是人工胚胎而已。”
    人体炼成术那可是古老得不能在古老的传承，现今还掌握那种技术的要么在直接为帝皇们服务，要么就隐世绝尘。轻易现世也只会被卷入世俗的争端中去，好比遇到利米特·克里尔这种人的直接清算。
    魔族二度解释后，利米特再一次看向那少年。
    的确，硬要说从他的眼睛中能够看出一丝墨绿，绝对不能说是和利米特一模一样，利米特的眼珠子是纯黑的。
    “他的母亲是谁？”
    “那已经处分掉了.....因为组织担心妨碍事业。”魔族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地露出屈辱的表情来，他也憎恨着什么。
    那少年也是，听到魔族的话像是记起了不好的回忆一样颤抖着。
    “几年前出生的？”利米特不禁疑惑，自己到底是多久开始被第六结社给研究的，明明他们开始活跃也不过三年左右。
    “三年前，使用了促进生长的魔药所以才.....”
    “结果呢？”
    “什么？”
    “我问你实验的结果呢？魔导书他能够拼凑在一起使用吗？他得到幻帝之力了吗？”
    “不能.....除了因为血脉而有的魔法适应性，他基本上就是个常人，所以我们只会用他来逆向研究一些古代魔法。但是.....”
    “毕竟那也不是真正的复制品，混合进了魔族的血液妄图改良，结果适得其反了吧！”安洁莉娜不愉快的叉腰说着，她也对这个利米特复制品颇有成见。
    “也就是说，这个人等同于利米特的孩子？”
    安比给出了个雷人的结论，这让利米特嘴角抽搐。
    “没、没错！要这么说也可以！”魔族牵强地笑着回应道。
    “这还真是天降大锅啊安比！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都是年轻时犯下的过错啊’。”
    利米特环抱双臂审视起这个小孩儿，他的双眼充满着仇恨，好像这个魔族不压着他，他能把利米特吞了。
    “也不是利米特你的错吧？是他们擅自做的，要你无时无刻警惕也不可能。”
    安比对这类事的接受度很强也很宽容，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她应该和蒂薇儿是同样的德行——道德感低下。
    蒂薇儿是因为活太久作为不死者逐渐丧失道德感，安比是历经轮回，所以才逐渐失去道德认同的吧？都是不得了的怪胎......
    这么一想，埃斯特那货呆呆的可他这种时候准能说点正常人会说的话，要是阿库娅或是克莱尔在场的话都已经批判上利米特了，她们都属于那种喜欢把道德强加于人的家伙。
    “这个世界除开现役帝皇，哪怕再怎么样强大的个体，都难逃被魔法这种系统给归纳研究的命运啦。”安洁莉娜为了让利米特能够接受现状解释着；“毕竟个体终究是个体，终究是从群体中脱颖而出的，而这一整套秩序和系统，可是群体无数个昼夜的累积。个体要能轻易摧毁群体，社会也不会发展到今天来咯。”
    神明从神话中诞生。
    哪怕是五帝也是如此，如果只是某位帝皇失控就可以把一切毁灭，那这个历史的螺旋也不会走到今天来。
    “你就算这样说啊，可莫名其妙给我整这一出，感觉就像是被精子捐赠中心打电话来要求提供所有后代的抚养金一样扯淡。更扯淡的是，我明明压根没去过那种地方。”
    利米特捂脸反驳着安洁的‘合理性’，她的伦理观念比安比她们还要离谱。
    对于利米特来说问题不在乎克隆人如何制造、合法不合法，而是如果已经被制造出来了，该如何对待才好。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体验做大明星的感觉吗？这不就是吗。”
    “我才没有！而且大明星的感觉就是忽然得知自己有闻所未闻的私生子吗？！”
    “你要那么讨厌，灭掉不就好了吗？这才是统治者的做法，违法的家伙全部消灭！秩序必须要被维持。”
    安洁莉娜像是要对着下跪的两人放激光一样双手交叉。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非生命体。”
    “三岁窜这么高，我觉得这个东西也谈不上是什么正常生命体。”
    “生命对于自然而言就已经不正常了！奇迹啊奇迹，生命可是奇迹，就是你们这些魔法师和妖精恶魔什么的，把生命的奇迹给玷污了。”
    魔族还是第一次遇见敢和妖精大人吵嘴的人，千万别招惹妖精和恶魔，是三岁儿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利米特，我觉得.....”这时安比忽然开口，利米特反射性地伸手拦住她的脸。
    “等等安比！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想什么，可在幻帝的事情结束之前我可没有要定居或者是抚养小孩儿的想法，而且你仔细看看这双眼！”利米特蹲到了那少年跟前双手朝向他的眼睛；“你看看这仇恨的眼神！我可不想收留一个随时可能背后捅我一刀的小混蛋。”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安比鼓起脸颊来环抱双臂。
    “还有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瞎整的后果吗？说到底第六结社到底想要什么？权力？暴力？财富？还是接近神明？还是说你们也被魔导书给脑控了要消灭五帝吗？！”
    “魔导书的确会带来邪念，其中的力量也会扭曲使用者的思想，在完成魔导书的植入之后，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预判成员们的行为。”
    魔族的解释不外乎是，其他干部和第六结社的真正目的我也不太清楚。
    “其他成员们自由散漫，基本只遵循一个收集帝之力的命令.....不过第六结社的头目，他的目的的我知道！他的确是想借助幻帝之力创造第六帝，希望以此消灭掉五帝为世界带来统一的秩序，从而实现和平。”
    这和消灭迷宫就能消灭世上灾难的逻辑一样，过去利米特还信得到力量消灭迷宫、再顺带回到原本的世界是正确的，可现在利米特已经不这样想了，他也不觉得五帝的力量拧成一块就能和平。
    五帝的力量互相排斥，保持着微妙的均衡，才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完蛋。
    “真正干实事的！很好！终于来了个有骨气的恶党了！”利米特一副好开心的模样。
    “也就是说，是魔导书本身就会指引人去杀死五帝吗？”安比托住下巴分析着。
    “其实是想杀死五帝的人会更容易捡到魔导书啦。”安洁莉娜则是说出截然相反的思路。
    “你这个人总感觉是在说谎呢。”
    “你是总会感觉别人在骗你的懦弱小精灵吗？”
    “利米特，我好不爽她。”安比怒了，可这样显得自己好不矜持，一旦碰上利米特的事她就感觉急躁得很。
    “我也一样烦她，以前她住我脑子里时更烦人些。”
    看着安比和安洁对立起来，利米特不知道该说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可问题是，假如她们俩都跟幻帝无关，那幻境里附身自己的幻帝，到底是.....
    魔导书里应该有答案才对，就连安洁莉娜都不知道的答案。
    “总之，告诉我全部你们研究幻帝的成果，那样我就考虑对你和你这克隆人的事宽大处理。”
    利米特准备对这魔族网开一面，有了阿比盖尔资助的手套，他可以多很多从容，完全不怕这家伙设计要谋害自己。
    更别说现在不止如此，还有安比、安洁莉娜在。
    “那可不行！”
    忽然那个男人却率兵闯入，并将王座给包围了，一瞬间利米特还以为这果真是个陷阱。
    领头的佛劳尔面容憔悴无比，下巴遍布胡茬和忧郁的眼神让利米特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那个双枪魔族和死灵术士，以及本来被击飞的管家长也在，不仅如此，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吸血鬼大军。
    然而他们的主要目的似乎不是利米特，而是内斗。
    “卡里奥！你居然敢背叛第六结社，妄图把结社重要的资源交给敌人。”
    佛劳尔用短杖指着那跪地的魔族，他看着利米特的双眼充满仇恨，却又像是享受着这种氛围一样。
    “这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你们这些混蛋，以为自己想杀的是谁，他可是本幻帝御用大厨.....”
    为这位名为卡里奥的魔族站出来的，不是其他人，正是那‘小’利米特，他握住破碎的法杖反过来指着佛劳尔，这行为激怒了他。
    “就凭你！”佛劳尔的纹章术在那之后更上一层楼了，他和妖精交换来的高等元素如同流星一样射向魔族和小孩儿。
    ‘小’利米特居然真用那残破的法杖施展出了防护魔法，可这在高等元素面前不堪一击，两人的身影被爆风卷入吞没了。
    利米特和安比没有出手而是选择观察情况。
    爆风散开，展现在众人面前是这感人的一幕，那魔族代替防护魔法保护了少年，他背后因为元素魔法灼伤得露出血肉和骨头，背部的肌肉都被彻底烧穿，那些白黄色的骨头被染上焦黑色。
    “这孩子知道一切，关于魔导书和第六结社，还有关于你的一切.....求求你大发慈悲救一救....”
    魔族对着利米特呼唤着，他的双眼充满血丝像是支撑不住了。
    关于我的一切是什么意思？利米特疑惑地望向那个抱着魔族含泪哭闹起来的小孩儿，他那尖锐的哭闹声比佛劳尔的大呼小叫还要让利米特感到烦躁。
    “喂！你疯了吗？！要是那小屁孩被弄死了我们拿什么交差！”死灵术士觉得这个法师简直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用魔法攻击那么重要的组织财产。
    “那小鬼不是还活着吗！我自己有自己的度。再说，杀了卡里奥，你们也可以分到他的经验和帝之力，这又有什么不好，反正是个叛徒。”佛劳尔推开拎住自己的死灵术士往前走了几步。
    “哟——利米特·克里尔！久违了啊，正好让我们算一算在巫托比亚没有算完的账吧！”
    佛劳尔丝毫不在乎那个重伤的魔族，回收幻帝义体只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杀死利米特完成复仇。
    “你还是回去研究纹章术的要好，做这种事实在不适合你。”
    利米特正准备抬起魔杖时，所有人的攻击都抓住他的施法前摇警觉地一并射出，全部朝向利米特和安比袭去。
    “要是还能回得去我早就回去了！！！”
    随着连续的爆炸响起，从天而降的巨龙撕碎了宫殿的穹顶，那吸收魔力的鳞片将所有攻击挡下，龙嘴含住了利米特几人后迅速腾空起飞，飞离了卡比多最深层的官邸。
    “那个赤龙是.....魔帝的手下的那只吧？”【射手】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惊呼到，心想杀了那种级别的破坏龙，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天帝的恩赐。
    可对方实在是太快了，并且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在空中与巨龙为敌，第六结社的众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赤龙飞走。
    “啧，就趁你还能逃的时候逃吧，利米特·克里尔。”
    佛劳尔叹气收杖，他走到那个魔族身边确认幻帝义体的状况，结果除了那个含血跪在那里傻笑着的卡里奥以外，哪里都找不到那个小鬼的踪影。
    “呵，看来是我赌赢了。佛劳尔，你们的做法，第六结社的做法是不正确的。”
    卡里奥在临死之际望向那飞离的巨龙，他回头警惕着其余成员，可在佛劳尔看来这只是这混蛋在恶心自己，佛劳尔拎住他恶狠狠地回应到。
    “正义和邪恶在这个世上没有意义！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思想落后的愚蠢老东西了，真正能改变世界的只有力量——而你现在把祂拱手相让了！你这个脑残！！”
    “这就是正义和邪恶的意义啊？我宁可那孩子离开这种鬼地方，而不是按照你们的愿望改变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正义，力量！也因此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卡里奥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师越来越强了。
    “呵，忘了吗？因为你的无能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是完全忘了自己怎么把自己女儿给害死的了？”
    “对！所以我也和你们一样，同样是邪恶的！我压根就没有奢望我能活！可是....唯独那个孩子......”
    “邪恶！我们是邪恶，天呐，你居然用那么幼稚的观念看待世界吗？等等，喂，你没开玩笑吧.....你该不会是把那幻帝义体当做是你女儿了吧？！哈哈哈哈——真是幽默啊老头儿！居然就因为这种事？你就因为这种事就要坏了我们的计划？！”
    听到后方传来的爆炸声，‘小’利米特在强风中扭回头望向那长大的官邸，莫名的寂寞和痛苦让泪水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