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没事。”
    许向佳看着大家都冲了出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站直了。
    “我先回去了。”
    她走路时候的步子都有些发颤。
    赵金梅找来了，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美好的日子到此就要结束了。
    许向佳突然发现，她在电话里可以骂人，发信息可以硬怼，但是当着赵金梅的面，她不行。
    她还是不行。
    杜雨萌示意大家都回去，自己带着许向佳坐在沙发里，看了一眼手机上陈安平发过来的信息，她回了个“等”。
    “佳佳，怎么回事？”
    许向佳看向杜雨萌，“我妈来了，你小心一点，我看见她了，就在我们小区里。”
    杜雨萌一下子坐直了。
    “真的？”
    许向佳点头，声音还在颤抖，“真的。”
    杜雨萌拿起了手机，把这个消息发给了陈安平。
    发完信息，她拉着许向佳走到镜子前。
    “佳佳，你一直说你要脱离你的家庭，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能脱离了吗？”
    “你还在怕她，你害怕见到他们，你这么怕，你就只选择躲起来吗？”
    许向佳这才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脸色苍白，嘴唇，双手，双腿都在颤。
    镜子里的她，完全依靠着杜雨萌的支撑才站稳。
    尤其是她眼底的恐惧，就像是一个漩涡，让许向佳不禁进入了过去。
    “你个赔钱货，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不早点回来做饭你是想饿死全家吗？”
    “可是我们全班除了我，没有人回家做饭。”
    “好好好，还敢顶嘴了是吧，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一天，许向佳挨了一顿打，强撑着剧痛的胳膊给全家人做了饭。
    第二天她硬撑着去了学校，才知道她胳膊的关节错位了。
    老师找了医生帮她接上，去他们家找她父母谈话。
    老师走了之后，迎接她的是新一轮的打。
    要不是她拼命护着自己的胳膊，说不定又得再次错位。
    许向佳从这时候开始知道，赵金梅和许有力是真的会打死她。
    从那时候，她也知道，别人靠不住。
    她也想靠自己，她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对抗赵金梅他们的心理准备。
    但是从今天来看，她没有。
    她依然是那个懦弱，胆小，不敢面对面反抗的许向佳。
    眼泪汹涌地掉了下来，许向佳抬手去擦。
    擦不干净，根本就擦不干净。
    她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她还跟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佳佳，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许向佳已经没有力气站稳，她紧紧抓着杜雨萌的胳膊。
    “我，我不知道。”
    她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顺着脖子流进衣襟。
    冰冷的感觉让许向佳不停地打哆嗦。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杜雨萌实在有些撑不住许向佳的重量，扶着她在地板上坐下。
    “你怕什么，怕他们打你吗？”
    “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了，你有朋友，还可以报警，怕什么呢？”
    “如果他们骂你，你就骂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开直播，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丑恶嘴脸，好不好？”
    杜雨萌慢慢劝着，一点一点地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好不好？”
    “还有几天你就去上户了，到时候在娇娇姨妈家里，他们找不到你的。”
    “佳佳，你是要挣脱他们的，不但是从家庭关系上，也要从心理上。”
    “要不然，他们会一直阻拦你追求幸福。”
    许向佳的双眼已经被她揉搓得通红。
    “追求幸福，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幸福。”
    “我出生在泥潭里，哪里会是什么月亮。”
    杜雨萌一下子愣住了。
    “泥潭里的月亮，只会比天上的更亮，只要你忍着痛，去把上面的淤泥冲洗干净。”
    她坚定开口。
    “佳佳，你必须得勇敢，难道你真的就要这么被打败，回去嫁给六十多的老头子吗？”
    她扶着许向佳起来，让她躺回床上，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
    “明天不是还要去做饭？”
    “今晚早点睡，我们都在。”
    “要是不想去了，就请个假，对自己好点。”
    杜雨萌帮她盖好被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跟大家说今天的情况。
    田娇娇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杜雨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我看今天这个状态可能明天不能去上班了，要是不能去了，你帮她请个假。”
    田娇娇答应了下来。
    “我应该陪她回去的。”
    挂电话之前，她突然说了一句。
    杜雨萌叹了口气。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谁陪应该都没用，也不知道那家人从小对佳佳做了什么，让她害怕成这样。”
    挂断电话，杜雨萌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最深的痛苦造就最深的恐惧。
    敲门声也在此时响起来。
    一直默默盯着天花板流泪的许向佳猛地坐了起来。
    “是谁，是谁来了？”
    杜雨萌跑出去看了看。
    “没事没事，是，是齐乐把白白送过来陪你。”
    杜雨萌走进许向佳房间的时候，把白白放在了许向佳的怀里。
    “让白白陪陪你。”
    杜雨萌走出房间，叹了一口气。
    心理阴影并不是一晚上就能过去的。
    黑暗中，白白舔了舔许向佳的脸。
    许向佳把头靠在白白身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这扇窗子比着先前的窗子大多了。
    能看到的地方也更多了。
    只是在灯光的照映下，许向佳看不见星星。
    她努力眯起眼睛，在半亮的夜空中寻找着星星的踪迹。
    白白蹭着她的下巴，小声呜咽了一下。
    许向佳抱着它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仔细辨认着。
    她没有看见星星。
    她看见了今晚的月亮。
    一片云晃悠着飘过，许向佳看着慢慢恢复了光亮的月亮，站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杜雨萌起床后就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许向佳。
    昨晚的事情似乎全部过去了。
    她在看见早早起床的杜雨萌之后，还笑着说了句早上好。
    “我煮了皮蛋瘦肉粥，你想吃油条还是包子？”
    杜雨萌有点愣。
    “包子，包子吧。”
    她说了一句，随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许向佳忙碌。
    “你……”
    “对了萌萌，你说我是不是有必要找个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