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要表白了吗？”
    教学楼。
    14班教室。
    无论男女，都近乎本能地看向柳依依。
    晚自习，私开广播表白，还有比这更浪漫、更能表明心迹的事吗？
    柳依依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昂着头，拢了一下耳边的秀发。
    看似平静的脸上，藏着满满的得意和不屑。
    唱首歌，就想求得她的原谅，那她也太不值钱了。
    最起码，也得给她买一台摩托罗拉的粉色bp机表达诚意，她才会考虑一下。
    当然，也只是考虑一下而已。
    可潘亿年后面的话，却让柳依依的得意，僵在了脸上。
    “曾经的我，跟你很像，不知道多少次，想要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可我，最后还是撑过来了。”
    “因为，有人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哪跌倒了，就在哪爬起来。伤心了，就抽对方一个嘴巴子，大不了从头再来。”
    “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你听到了吗？”
    广播室里。
    潘亿年心虚地看着木窗外的黑面神，硬着头皮喊道：
    “如果你听到了，就应一声。”
    “我冒着被处分的危险，踹开广播室的大门，你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潘亿年的喊声，通过大喇叭传遍整个校园。
    14班的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柳依依。
    好似，嘲笑柳依依自作多情。
    又似乎，笑话柳依依错过了高中时代最浪漫的事。
    站在楼顶的陈凝凝，起初还有种莫名的失落。
    可伴随着这些话传进耳朵，她的眸子重新被点亮了。
    遥望着，站在广播室窗外的黑面神。
    遥望着，广播室那盏帮她点亮深渊的灯。
    陈凝凝缓缓抬起手护在嘴边，大声应喝。
    可她站得太远了，又隔着广播的门窗，潘亿年根本听不到她的回应。
    “你倒是应一声啊！”
    广播室里。
    潘亿年扯着嗓子，使劲喊着。
    可喊着喊着，潘亿年猛地一拍脑门，爆了粗口。
    “?……”
    “我真是猪脑子，你还是别喊了，离得太远，你就算喊破喉咙，我也听不到。”
    “趁我还没被黑面神逮住，再送你一句话，也送所有高三同学一句话：”
    “高考……老子不怕你！”
    “大家……还有那个特别的你，跟我一起喊……”
    “高考，老子不怕你！”
    潘亿年的话，还没说完。
    木窗外就传来一道尖锐到极点的女高音。
    撕心裂肺，好似要把夜空都喊破一样。
    潘亿年猛然扭头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陈凝凝已经站在了窗户外面。
    眼眶红红。
    梨花带雨。
    双拳紧握、弓着身子，冲他大声嘶吼，“高考，老子不怕你！”
    “啊啊啊，高考，老子不怕你！”
    看着放弃跳楼的陈凝凝。
    激动之下，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张兴，也扯着嗓子大声吼了起来。
    紧接着，教学楼方向，也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喊声。
    “高考，老子不怕你！”
    “高考，老子不怕你！”
    “高考，老子不怕你……”
    ……
    砰！
    伴随着广播室大门，被张兴拉开。
    陈凝凝猛然扑倒潘亿年怀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
    “高考，老子不怕你！”
    “长舌妇，老子不怕你！”
    “潘亿年，老子不怕你，你个王八蛋，脚踏两条船，老子不怕你……”
    潘亿年的脸，一下子黑了。
    张兴，一脸懵逼。
    就连跟着学生们沸腾摇摆的白杨树，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静得，令人心慌。
    而董校长、老高、老刘他们那跟黑面神如出一辙的脸，彻底把潘亿年惹毛了。
    “不是，大姐，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你的事，可跟我没关系。”
    潘亿年急了。
    “啊？我……我喊错了吗？”
    陈凝凝抬起头，梨花带雨地看着潘亿年。
    “你说呢？你想想你刚才喊的啥？”
    潘亿年一脸黑线。
    “啊……对不起。”
    猛然回神的陈凝凝，连连道歉之余，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拿起了一旁的话筒。
    坚定、冷艳的，就好似即将拔剑冲锋的女将。
    “庄子文，你个王八蛋，你脚踏两条船，镇长家的闺女惹不起，你就欺负老娘是吧？”
    “扯老娘的衣服，还污蔑老娘勾引你。”
    “就你，一个勉强上了大红榜的垃圾，配吗？”
    “潘亿年，比你帅，比你浪漫，比你有才华，成绩还比你好，老娘就算倒贴潘亿年……”
    啪！
    没等陈凝凝把话说完，潘亿年就连忙关掉了广播。
    这tm再让陈凝凝说下去，黄泥就真塞进裤裆里了。
    可纵然如此。
    张兴和董校长他们，看向潘亿年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古怪，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锋利。
    “我……我又说错了？”
    陈凝凝怯怯地看着潘亿年。
    “你说呢！”
    ……
    最后。
    陈凝凝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董校长他们走了。
    没了随时言语失控的陈凝凝，潘亿年大松了一口气，笑容也变得轻松惬意。
    毕竟，他改变了历史。
    陈凝凝没有跳楼，班主任老高也不用引咎辞职，内疚一辈子。
    踹门，私开广播，唱歌炸楼，全校沸腾，高三考生重拾斗志……
    他怎么着，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不……
    不仅仅是功德无量。
    这一夜。
    在五中所有师生的心里，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哪怕他们头发花白、老态龙钟时，提到这一夜，脸上都满是怀念的笑意。
    他们永远都无法忘记。
    打砸唱的真传奇——潘亿年。
    真眼瞎的——柳依依。
    真人渣的——庄子文。
    而这一夜，也给五中的学生留下一个悬案。
    张兴喊高三1班干啥？也要表白吗？要冲谁表白？
    可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和潘亿年，旁人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这也成为，98年高考前，最大的悬案之一。
    就在潘亿年站在晚风中，双手插兜，惬意地享受这难得的凉爽时。
    却被张兴的一句话，坏了满满的好心情。
    “忆年，我总觉得，黑面神和董校长离开时，看咱们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总感觉，明天要上主席台……”
    “哎呦，卧槽，你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吗？”
    潘亿年被说得头皮发麻，气得追着张兴打。
    特么的。
    这要是再上一次，可就“三进宫”了。
    他还怎么当人？
    他这次办的可是好事。
    而且，黑面神他们，应该没那么不当人吧……
    这一夜，潘亿年没睡着。
    老天爷，好像也没睡着。
    次日。
    跑操刚刚结束，大喇叭里面，就传来了黑面神的声音。
    “各班请注意，主席台前，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