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体池的水流仍在源源不断向辛瑶体内涌入。
    五脏在炽热的高温中，似要融化了一般。
    骨骼每一处都像有钝刀在割，要将她的血肉硬生生剥离。
    辛瑶死死压制着反抗的本能，放弃防御，接纳这无休止的痛楚。
    任由池水蔓延过她身体里每一处。
    佛莲好似感觉到她的痛楚，一股异样的灼热感传来。
    “别……出手……”辛瑶艰难传音，“这是洗经伐髓的必经之路。”
    “你扛得住吗？”器灵忽然问，低沉的声线透着几分焦急和担忧，还有一丝心疼。
    可辛瑶实在是太痛了。
    仅是保持清醒就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没有发现器灵语气中的异样，只道：“比起魔渊的魔气……这点痛，不算什么。”
    “有本事你声音别抖。”器灵无情揭穿她，“你就不能偶尔示弱一下吗？”
    辛瑶语带颤音：“……那是什么，我不会。”
    器灵一噎，没好气道：“本器灵会早晚被你这女人气死！”
    话落，佛莲空间弥漫的混沌气流深处忽然出现剧烈的波动。
    完全不知外部情况，眼巴巴守着吞星珠，望眼欲穿的龙蛋，似是发现了什么，忽然飞起来，像是在好奇地观察突然变化的气流。
    只见那气流深处，如浓雾环绕之中，有一抹陌生而修长的身影正在凝聚。
    成形。
    下一刻，一股极致阴冷霸道的气息直接将它从空中震落到地上。
    一身耀眼火纹也被压制得光芒黯淡。
    “不要抗拒。”
    器灵的声音再起。
    没等辛瑶回应，识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低声的吟唱。
    调子很陌生，带着古老又神秘的气息，仿佛能惑人心神。
    她下意识排斥，可想起器灵的话又忍住了。
    吟唱持续。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当年经雷劫破神关，成帝之初。
    一身的痛苦都在那天降的甘霖下被洗涤。
    一股股清凉的感觉充斥身魂，宛若得到了天地的洗礼。
    所有的苦难和痛楚都逐渐离她而去。
    心安神定，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墨黑的湖底深处。
    被水流团团包围住的女人，紧绷发颤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
    那因为剧烈的疼痛，紧皱起的眉心，也渐渐展开。
    冲洗干净的脸庞带着几道擦伤，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平静而安宁。
    白霜悄然覆上她的肌肤，迅速向全身蔓延。
    她宛若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静静地沉在池下。
    右手手背上，佛莲现形，血色图腾渐渐染上不祥的深紫色。
    ……
    昼夜更替。
    不知过去了多久，覆在辛瑶身躯上的冰晶开始剥落、融化。
    墨黑的粘稠液体从辛瑶毛孔内渗出，没入水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身上狰狞的伤疤逐渐愈合，肌肤白皙，宛若新生。
    她静止的睫毛忽然颤了颤，最后两滴冰霜随之抖落。
    双眼蓦然睁开，明亮如日。
    她成功了……
    一抹惊喜在辛瑶眼底闪过。
    想到那一直陪伴她的吟唱。
    她忍不住抬手，轻抚过手背那隐去的佛莲位置，神色复杂。
    “感动了？”响起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透着几分无力和虚弱。
    “这次为了你，本器灵可是拼了命了。”
    器灵顿了顿，低声感慨：“但还好有用……”
    没有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
    辛瑶沉默了。
    她轻抿着唇，道：“……谢谢。”
    “就这样？”器灵有些不满。
    “你损耗的力量，我会帮你补回来的。”辛瑶坚定地道。
    器灵哼声说：“不够。”
    辛瑶知道它想要什么。
    心中泛起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变作释然。
    “休息吧。”
    “宝宝。”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低又轻，一股火热直冲上耳尖。
    不给器灵开口的机会，她立刻掐出封灵术打向佛莲。
    宝宝什么的。
    真是羞死人了！
    隐匿的血莲印记再次出现，红得妖冶。
    辛瑶甚至能感觉到那传递而来的兴奋，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用了封灵术。
    否则，她的识海一定会被这佛莲疯狂轰炸。
    只不过……
    她忽然垂下眼眸，看着那自发现形的佛莲：“就这么开心吗？”
    她不大能理解佛莲对这一声称呼的执念，却也像被感染了似的，低笑了一声。
    随即，神色一凝。
    她的身体已经扛过了淬炼，不论是根骨还是经络都比过去更加坚韧，却也在剧烈的收缩着。
    丹田里双色灵根疯狂摇曳，那一直被她压制的突破感来势汹汹。
    这一次，辛瑶不再克制。
    她立刻进入入定。
    “嗯？这水是在动吗？”山头高空中，坐在雪飞兽背上的郑霜发现了黑池的异动。
    她定睛一看。
    只见平静的池水忽然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充斥其中的天地灵气停止外泄，就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正向着水下汇聚。
    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
    眨眼间竟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与此同时，矮峰四周的灵气也在向下而去。
    郑霜吓了一跳。
    这情况，难道是水下有人在吸收灵气？
    可她一直镇守此地，除了辛瑶进去过，再没有第二个人下水。
    而距离她进去，这才过了不到两天！
    她应该还在接受淬体才对，怎么会搞出这种动静来？
    “难道出事了？”郑霜着急地想要下去一探究竟，却又在半空中停下，“真要是她，我现在去万一打扰了她，怎么办？不行，不行。”
    她按捺住内心的急切，守在山头继续等，只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漩涡。
    盯得双眼发干，眼看着汇聚的灵气越来越强盛，她几乎要坐不住时。
    伴随着一声爆响，一股股刚猛的罡风从水下震出！
    水浪暴起，郑爽被溅了一身。
    她顾不上擦，直勾勾看着那炸裂的水花。
    滂湃的灵气飞冲而出，震散在山林之间。
    一束红色的流光从中飞出，随之逸散的还有一股厚重而锋锐的势压！
    郑霜表情一滞，盯着那踏水而出的红影，像是失了声。
    “郑道人。”
    女人清亮含笑的声线传来。
    红影落在他身前，一股水汽迎面扑来。
    郑霜瞬间惊醒：“辛瑶？”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浑身湿透的人儿。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再三确认不是自己感知出错后，才道：“……你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