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宋若安白着脸蛋转过头,看见的就是贺云策的那张脸。
她一动,不受控制的身体便直直的跌倒到了地上。
看得贺云策心中一惊,又急急上前搀扶住了她。
宋若安依靠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又是欣喜的望着他的脸,心中含着几分希冀:“夫君,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你是不是跟陛下求情了?是不是让陛下免除了我的责罚?”
她一边期待的望着贺云策,眼泪却从眼眶里直直的滚落了下来。
伴君如伴虎,陛下手段严苛,看着像是法外开恩,仁慈无比,可让她一天跪五个时辰,就像是要了她的性命。
双腿一开始是痛,然后就变得麻木,变得失去了知觉,两脚冷冰冰的,就连血液都已经停止了流动。
可只要微微一动,那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一样,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头。
最可怕的是,陛下竟然还要让她去参加封禅大典。
等爬完了山,她的膝盖一定就是要废了。
宋若安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恐惧又是痛苦,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贺云策的身上:“我知道只有你回来救我,我是无辜的……”
“我真的好痛啊夫君……”
贺云策听见这话,也十分心疼,抬手擦了擦她的泪:“别哭,别哭。吃了甜的就会忘记痛了。”
“这些是你最喜欢的。”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打开了手里的食盒。
宋若安微微蹙眉,往食盒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就是一杯牛乳和……一串冰糖葫芦?
宋若安一愣,又是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贺云策:“这个是?”
贺云策笑着望着她,柔声道:“你喜欢的吃食,我让双喜废了好大的劲才找来的,我来喂你喝?”
宋若安直直的望着他,深吸了两口气,几乎都是要笑出声了。
牛乳?冰糖葫芦?
这样低劣的东西,向来都是小商贩在街头叫卖的,就算是平日摆在她的眼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吃了。
如此廉价!
宋若安简直是要冷笑出声了。
无尽的失望是怒意从她的心头涌起,她一下子就甩开了贺云策的手:“你看我跪的这样辛苦,千里迢迢的送来了些便宜货,便想要把我打发了?”
贺云策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若安的反应:“你不喜欢喝牛乳?冰糖葫芦在你眼里就是便宜货?”
宋若安皱了眉头,一手压在了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上:“不喜欢喝牛乳是有罪吗?”
可贺云策的听见这话,却是反应极大的站了起来。
“便宜货”几个字,和从前年幼时,从黄氏嘴里吐出来的一模一样,可就是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几乎是要把贺云策的心脏撕碎了。
前世的一幕幕在他的面前闪过,耳畔满是前世她和孩子的欢声笑语,贺云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的空了一块。
难道……若安连喜欢喝牛乳的事情,都是假的?
他的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艰难:“不喜欢喝牛乳是没有罪,但是撒谎是有罪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不知道关于前世的一切应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陛下为何要惩治你?”
“若安,你不是说过夫妻同心,你的所有一切都会跟我说吗?”
宋若安咬住了唇瓣,没有说话,可贺云策却盯着被她的动作打翻的牛乳,倒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陛下罚你,是因为你说奸夫手中的肚兜,是宋熹之的,可最后证明不是,所以陛下要罚你。”
“那你真的觉得那个肚兜是宋熹之的吗?还是刻意陷害呢?”
贺云策看着纯白色的牛乳洒在朱红色的食盒里,微微有些愣神。
这样的事情好像一模一样的发生过。
前世他之所以觉得宋熹之水性杨花,也是因为从侯府的一个小厮里搜出来的肚兜,宋若安看见那个肚兜后,便表情大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贺云策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不想说了,但是他刨根究底后,宋若安说这是宋熹之的。
因为他爱她,因为她不可能撒谎,所以贺云策信了。
他觉得宋熹之臭名在外,这是奇耻大辱,若是闹大了,他的绿帽子便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所以他根本不敢面对,甚至于没有和宋熹之对峙,只是暗中把那个小厮杀掉了。
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贺云策想到这里,猛地闭了闭眼睛,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宋若安,看见贺云策突变的脸色,浑身散发出来的阴霾,就像是要铺天盖地一般。
宋若安猛地回过神来,神情一变,又是呜呜的哭出了声:“就是因为无意中冤枉了姐姐,所以我才这样愧疚。”
“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恨不得死了算了。夫君,跪在这里,就是想要向姐姐道歉……”
她眼含热泪的说着,又是试探性开口:“所以我喝不下牛乳,是犯了什么大罪了吗?”
贺云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可当他再次想起自己三个孩子时,最终还是心软了:“没事。”
“你吃不下东西,我能理解,可终究还是要吃一点。”
前世他有通房,还娶过宋熹之,跟若安在一起很久之后,也都没有生出孩子。
他们一直很想要孩子,他甚至为此求神拜佛,夜夜努力。
最后老天爷眷顾,若安终于怀孕了,还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三个孩子都遗传了他们的爱好,全家共享天伦之乐。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感受着宋若安哭泣着抱住了自己的大腿,贺云策犹豫了片刻后,也抱住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的片刻犹豫,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