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发现李冬梅的眼睛往窗外瞟了一下。
虽然是迅速收回,还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假装坐着不舒服,稍微挪了一下凳子,眼睛瞥了眼窗外。
好么,窗子的一侧,两个脑袋瓜的影子若隐若现。
两人都没戴帽子光着脑袋瓜,胖胖的那个是陈春来,瘦几嘎啦的是海生。
难怪李冬梅在这么一番做派呢,原来这俩小子在听墙根儿。
涂志明笑了笑,也跟着大声道:“秋菊这人样子,这性格,这勤劳能干的劲儿那都是一等一的。
要是在大西北找个男人,那还真是不算困难。
可有一样啊,人家可是结婚两年了,那还是有感情的,总不能一次性否了吧?”
“有感情还这么干!”
李冬梅叉起了腰,“这回陈春来要不给我姐一个交代,这婚铁定离。
就是我姐愿意,我都不带同意的。”
“那你说要什么交代?我明天帮你们转达!”
“第一、以后他家里的事儿得听我姐的,我姐咋说咋是。”
李秋菊眼睛也往窗外瞄了一眼,明显她也发现了。
于是补充道:“不许逼我喝苦药汤子!”
“对,第二、就是不许逼着我姐喝苦药汤子,生孩子是俩人的事儿,别一天天的错好像都在我姐身上。”
秀芝大声道:“第三,就是他身上不适合装钱,以后家里的钱必须归我姐管着,要不然他早晚得输光了不可。”
第四……
第五……
“第八,想把我姐接回去,必须得给我八抬大轿,通告全村儿,要不我姐以后还怎么活人啊!”
好么,这姐仨是真厉害,嘡嘡嘡嘡一口气说出了八条。
窗户外面陈春来瑟瑟发抖,小声道:
“太狠了!
这我要是答应了,以后还抬得起头吗?
咋样哥们,记住没?”
海生也是哆哆嗦嗦,俩人刚才出来的急,都没戴帽子。
“没记住,再说也不用咱记啊,不是有志明哥呢么!
太特么冷了,我看咱们先回去吧!”
“别急,再等等看看她们还说啥!”
这时候听见李冬梅说话。
“行了,天挺晚了,我先回家了!
我家没你家宽敞,我先回家收拾收拾。
要是明天俩人离了婚,那以后就让我姐在咱们两家换着住。
一直住到找到下家为止。”
秀芝答应道:“你那边不用收拾!
我家的炕多宽敞啊,再多睡两个人都睡得开。
而且志明哥老喜欢往外边跑!
就让秋菊姐一直住在我家吧,和我做个伴儿挺好的。”
李冬梅这边出门,那边海生和陈春来跳过篱笆墙,一口气跑到了马圈。
“你媳妇够狠的啊,巴着我离婚是不?
本来我媳妇态度都软了,她这一搅和,彻底黄摊子了!”
“你不狠?
不狠把自己媳妇都特么输了!
哥们陪着你又是挨骂又是受冻的,就是听你在这儿编排我媳妇儿的吗?
还有事儿没事儿了?
没事儿我回家了。”
“嗨嗨,看你,怎么两句话还急了?”
“废话,那是我媳妇儿!
我给你说啊,以后哥们想处的长远,就别再背后说我媳妇的不是。
我媳妇儿只有我能说。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就是把我自己押上去,也不会把我媳妇儿押上去的。”
陈春来……你礼貌吗?
马圈门口的李冬梅听得喜笑颜开,扭哒扭哒踩着残雪走了。
她不是故意来听的,是远远看见海生没戴帽子,想喊他回家的。
后来又担心坏了李秋菊的事儿,因此犹豫不决的跟到了马圈门口。
海生听见李冬梅走了,也没说破,和陈春来又商量了几句,各回各家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公社的一间公房内,王丽被自家男人折腾了七遍,终于告了饶。
“我的天啊,我感觉一下回到了十年前咱俩结婚那会儿了。”
王丽的男人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他手里摆弄着那个玻璃瓶,然后小心翼翼的塞到了枕头下面。
“这个涂志明本事不小啊!
这也不像卫生所那帮小子说的那么不堪啊,
还说他除了正骨之外百嘛不会,就懂一个皮毛。
要是就懂个皮毛,能配出这么厉害的药吗?”
“你看看,我和你他本事大你们还都不信呢!”
“打猎捕鱼,的确是有两下子。谁能想到这小子还会自己配药丸子呢?”
“这厉害的人啊,样样都厉害啊!怂包啊,样样都怂包!”
“那你说我是厉害的还是不厉害的呢?”
“你啊,吃了药还是挺厉害的!”
“哈哈哈!”
“嘿嘿嘿!”
两口子齐齐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多少有点儿淫荡。
…… ……
涂志明家正屋的炕上,秀芝和李秋菊在一个被窝里,肩并着肩夜聊。
“真羡慕你啊!”李秋菊说道,“全村的女人都羡慕你!
你说咱们都是一样逃难来的,咋你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嫁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本事大,对你还好。
别的不说,志明哥就是死都不会把你押到赌桌上的。”
秀芝轻声道:“我把一颗心都剖给他了,他把我押到赌桌上,他舍得吗?”
说完后觉得不对劲儿,连忙又安慰道:
“姐,今儿志明哥也说了,姐夫是无心的。
你就别那么伤心了,日子还得往前过呢。”
“什么无心有心的啊,再无心也是没把我挂在心上。
他要是像志明哥一样,怎么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事儿!”
李秋菊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明白,不就是我俩结婚两年还没个孩子么。
他受了不少嘲笑,心里面对我有怨言,对我也没之前那么上心了。”
秀芝安慰道:“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没孩子,着急上火也是难免的!
姐,我看书上面说了,怀孕和心情也有关系,太着急了反而不容易受孕。
你俩最好放松放松心情,别那么着急!
志明哥都说了,你俩身体没问题,以后肯定能有孩子。”
“能不着急吗?”
李秋菊道:“你看看村里人那眼睛都咋瞅我呢?你知道我听见有人背后管我叫啥吗?”
“叫啥?”
“不下蛋的鸡!”李秋菊愤愤不平的道。
“谁说的?明天我去骂她去!”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骂人?冬梅去还差不多!”
姐俩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李秋菊突然道:“你说也怪了!
能想的招数我俩是都想了。
什么吃双黄蛋了,吃蚂蚱了,吃蚂蚁了,吃补药拉。
还有什么站着来,倒着来,野地里来。
还有你告诉我的前七后八,全都试过了了,为啥就是没用呢?
这么多办法,哪怕有一招管用,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怀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