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见到何家劲的时候,所有人都极力控制着泪水的流出。
谁又不是感情在脆弱至极的边缘徘徊呢?
曾经一声令下就可让炮火覆盖一座城市,百万生命皆在弹指间的何团座也是寰宇间一个血肉尘埃而已。
他曾以血肉之躯,给身后的国人以安宁,也以钢铁意志带给战友以勇气。
经历过无数次血与火考验的他,让所有知道他名字的人都会默默的给他贴上一个标签——挥斥方遒!
可现如今,高歌、大力、常来、二小四个人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大力甚至已经把手指抠进了垂手可及的大腿肉里,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力跪在了地上。
是的,他跪下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但是此刻大力没有祈求天地的跪,也不是参拜父母的跪。
他是笑得肚子疼得跪在地上,一只手拼命得拍打地面,另一只手捂着疼的快断肠子的腹部。
“噗……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歌的双颊已经完全凹陷下去,还在用力的咬着两腮的肉,努力地让自己的嘴不要咧开,同时全身不停的颤抖,时而捂住眼睛,时而挡着嘴巴的右手不知道到底该遮挡眼角绽放开的鱼尾纹,还是已经成“八”字型撇开的法令纹。
常来只是最初惊愕住了几秒钟之后,就扔下一句“我出去警戒”,把同样错愕的二小丢在团长面前,跑了出去,依稀可以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声接一声“呃……给给给……呃……给给……”的声音。
二小是真的哭了,而且是“哇”的一声痛哭流涕那一种,“呜呜呜……团长,我们来晚了,您这是咋的了?团长……”
何家劲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后悔醒来,甚至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此时的他身体半靠在火炕上厚厚的大红鸳鸯被卷上,右腿却被厚厚的石膏和纱布缠裹,悬吊在半空。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上既不是之前穿的那一套黑色作战服,也不是和他此时更搭配的病号衣,而是一套大红的西服。
没错,就是西服,穿着白色衬衣,系着红色领结那种西服,头发吹梳成高高的背发,脸上还有淡淡的腮红,让本就俊美的面孔凭添一份阴柔。
而在他背靠着铺盖卷的墙壁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
满脸痴笑的何家劲和满目柔情的梁飞结婚照正挂在红双喜字正上方。
“老何……恭喜啊,恭喜!来得匆忙,没给准备红包,见谅,见谅!”大力已经完全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何家劲此时如果有枪在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把面前的高歌和大力打成蜂窝,可现如今他只能悲愤的把靠在脑后的大红棉被一把拽出来蒙在脑袋上。
“好了,大力,忍一忍,对不住啊老何,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见到你是这种情况。快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高歌还是率先忍住了笑意,踢了踢地上打滚的大力,控制好情绪。
蒙住头的何家劲听到高歌这么说,先是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是听到笑声都止住了,才缓缓的掀开了被子,“唉,这都是误会!”
再一次看到何家劲的脸,高歌和大力又一次忍不住的狂笑起来。
“你俩给老子滚出去!要不然老子枪毙了你们两个王八蛋!”何家劲咆哮着,绣着鸳鸯的枕头随着跑到门外的高歌和大力两人砸了出来。
在屋外的院子里,两人瞬间止住了笑声,因为高歌和大力看到了两个之前那个中年汉子说已经死了的人——那两个一直跟在何家劲身边的另外两个通讯兵,此时正和常来交谈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高歌知道已经彻底得罪了何家劲,只能询问这两人。
原来,何家劲跟着常澜常来叔侄俩到鹿苑找到人参鹿血膏之后,就遇到了一股行尸的围攻。
这群行尸当中就有高歌他们在微波站外遇到的那种行动敏捷的变异行尸,一时之间难以脱身的几人只能掩护常澜先去给高歌送药,而他们则把行尸群引到另一个方向,约好在英尔布山下会合。
何家劲几人也确实是在后来奔往英尔布山的途中遇到了孟轲团伙。
两方人是在一条极窄的山间小路上的y字路口相遇的,何家劲四个人瞬间就警觉:这一伙打扮成山中猎户样子的人不一般,他们装备的武器绝不是一般农户能够用得起的。
何家劲军人的直觉瞬间就起了警惕,刚想出声询问,就见那几个人扛着的大大小小麻袋中有呜咽声传出。
本不想节外生枝的何家劲此时却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举枪就逼停了一众匪徒。
谁承想这一伙儿常年跟边防军周旋的悍匪也真是不讲道理,见到何家劲几人举枪,直接就开枪反击,得亏是几人都装备着军用防弹衣,胸前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后,也有一名通讯兵肩部中弹,被疯狂的火力压制在一个低洼处,很难抬头反击。
何家劲本能的摸向腰间悬挂高爆手雷的地方,却才想起几人的手雷早在灭火时候用光了。
而这时的众匪凭借人数优势,已经逐渐行程了合围之势。
危急之时,训练有素的几名职业军人展现出默契的配合,四个人迅速的脱下军用防弹衣举在身前充当掩体,展开还击。
一时之间凭借军用防弹衣和低洼地势也击倒了五六名匪徒,暂时压住对面的火力。
可双方都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少的一方铁定会吃大亏,常来自告奋勇的掩护其他三人撤退。
情况紧急,也容不得推让,何家劲带着另外两名士兵留下几个弹夹之后就借着常来的掩护突围出去。
只是突围过程中,何家劲和另外一个士兵分别右腿和胳膊中弹,而何团长更是在逃跑时,把从高歌那里换来的m1加兰德卡宾枪遗失。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逃入一处密林之中,甩开了身后的追击。
何家劲仔细辨别了一下方位之后,发现这里离自己高中时期曾经来过的一个同学家不算很远,便一路跌跌撞撞的按军用导航所指方向艰难前行。
途中,何家劲看到三人均受枪伤折磨,偶然遇到几株盛开白色花朵的植物,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应该是之前马小曼跟自己说过的醉心花,也叫曼陀罗,是制作麻醉剂的主要原材料之一,当时就采摘了一把塞到嘴里咀嚼后涂抹到伤口处。
还别说,涂抹了这种醉心花汁液之后的伤口果然有很强的止疼效果,于是何家劲就一路摘了很多这种花塞到口袋里,继续赶路,谁的伤口疼得比较厉害,他就用嘴巴嚼上一把醉心花,然后给大家止疼。
就这样,在天黑之前,何家劲领着两名伤病,几乎晕倒在村口,被村民发现后抬进村里医治。
说巧不巧,梁飞这一天带队也刚好路过村子,这是她的老家,仲启纪之后,原在军中位居要职的父亲和从政多年的大伯双双退居二线,回到这个村子。很久没见过父母的梁飞也带着自己的一众女兵在这个村子落脚,顺便尽尽孝道。
没曾想,其乐融融的家族聚餐还没进行到一半,倔强的梁飞就因为父亲和大伯的双重逼婚而吵了起来。
“你们就非得让我嫁给原来跟着你们屁股后面那个四眼田鸡?一点儿主见没有的窝囊废我才不稀罕!”
梁父也来了脾气,“那你稀罕谁?你今天但凡说出个名字来,我和你大伯就是绑也给你绑来结婚!”
“你还当你是军区副司令呢?我稀罕的人你现在可管不着,人家原来是你的部下,现在可不归你管。”
“放屁!只要是我带的兵,到死都会听我的令!你说是谁!”
梁飞的伯父没有一儿半女,和梁父一样从小就很疼爱这个侄女,但是现在侄女公然挑战两人的权威,也有些发怒,“飞飞,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
看到伯父也有了怒意,梁飞也自知理亏,索性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还不就怪你们,我以前就喜欢的那个人你们非得横挑竖挡的,硬是把他给调到那么远的地方,后来他都不理我了!”
她这一哭,把两个老头弄傻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意思都是:你啥时候把姑娘的心上人调走了?我咋不知道?
梁飞一见唬住了伯父和父亲,偷偷的就要离席,只是还没出院子就被反应过来的两位老人吼住。
“你今天不说出来一个,以后就别进老梁家的门!”
“就是……就是……”梁飞见实在是躲不过去,索性就将从军校起一直暗恋的人说了出来,反正那个人早就脱离部队管辖,占山为王,就算被两个老头知道了也没办法。
“就是原来北部战区导弹部队的——何家劲!”
“啊……谁喊我?”何家劲和两名士兵正浑身是血的被几个村民抬进院子,已然是曼陀罗花中毒的何团长神志不清,听到有人叫他名字顺口就答应。
这一下,轮到梁飞傻眼了,这人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怎么这么寸啊?
梁飞父亲和伯父都对这个叫何家劲的有点儿印象,此时一看到人也想了起来。仲启纪之后,他率部没有归顺盖亚,在外竖起自力更生、保一方安宁的大旗也是让两位老将军心生敬佩。
此时看到这个何家劲突然出现在村子里,以为是丫头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俩问到这个事,好顺水推舟的把人介绍在两人面前,只是这伤是怎么回事。
迷迷糊糊的何家劲看到老领导,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是在其麾下的兵,“梁……梁副司令,何家劲……报到。”
梁父回头看向女儿,却只见梁飞也是满脸通红,目光迷离,只当是被看穿了伎俩的小丫头不好意思,旋即想起刚才两人夸下的海口。
“小何啊,这么说你也愿意娶我的女儿梁飞咯?”
何家劲此时哪还听得懂老领导的问话,军人的本能让他迷迷糊糊的回答了一句:“报告副司令,何家劲遵命……愿…愿…意!”
人就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