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为我绾上最后一个发髻，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却掩盖不住眉宇间的坚定。我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皇上宣邓贵妃觐见——”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我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近那明黄色的身影。
    御书房里，龙涎香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却掩盖不住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压抑。萧乾背对着我，站在书案前，一言不发。
    “臣妾参见皇上。”我跪下行礼，却不敢抬头看他。
    “大胆邓氏！”萧乾猛地转过身，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砸在我的面前，“你还有脸来见朕！”
    我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奏折，上面赫然是孙大人参奏我资助商会，意图不轨的折子。
    “皇上，臣妾冤枉！”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啊！”
    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将自己如何帮助商会筹集赈灾款项，如何鼓励商贾发展贸易，充盈国库的事情娓娓道来。
    “皇上，臣妾出身商贾之家，深知百姓疾苦，更明白朝廷的赋税是国家安稳的根本。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让皇上您没有后顾之忧啊！”我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我压抑的哭泣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良久，萧乾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哦？为了朕？皇后都没你这么大的本事，把手都伸到前朝去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怀疑，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上，臣妾不敢。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遵循着先帝遗训，以百姓为重，以国库为重啊！”我哽咽着，却不敢再掉一滴泪，因为我知道，在帝王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萧乾冷笑一声，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锥，刺骨的寒冷。
    “以百姓为重？以国库为重？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家法，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以为你做这些，是为了朕，是为了朝廷，就能将功抵过，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明白，他这是在敲打我，警告我。后宫干政，自古以来就是大忌，更何况，我所面对的是一个生性多疑的帝王。
    “皇上明鉴，臣妾从未想过要干预朝政，也从未想过要将功抵过。”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臣妾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查清一件事情，一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
    我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呈上，“这是臣妾在商会暗中调查数月所得，请皇上过目。”
    萧乾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账册。他翻开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随着他越翻越快，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皇上，这账册上记录的，是京城最大的粮商赵氏这些年来勾结地方官员，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罪证。他们还私下与邻国勾结，将朝廷低价售卖给百姓的粮食偷偷运输出去，牟取暴利！”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痛恨，“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揭露他们的罪行，防止他们扰乱京城的经济秩序，这对朝廷，对百姓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萧乾放下手中的账册，沉默不语。御书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我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在我的身上，像是要将我看穿一般。
    “你做的这些，可还有其他人知道？”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回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我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臣妾只告诉了曹大人，请他暗中协助臣妾调查此事。”
    “曹景轩？”萧乾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我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是，曹大人。”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心跳却越来越快，“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事关重大，臣妾不能坐视不管。臣妾相信曹大人，更相信他的为人，绝不会做出危害朝廷之事。”
    萧乾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猛地将手中的账册扔到地上，“大胆！你一个后宫妇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你将朕置于何地？将这祖宗家法置于何地？！”
    “皇上，臣妾……”我慌忙跪下，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做这些，的确逾越了，可若不如此，如何能帮助曹家渡过难关，如何能将这些蛀虫绳之以法？
    “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上？！”他怒喝一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字字清晰地说道：“臣妾心中，以皇上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皇上，为了大萧江山！”
    “为了朕？你一句为了朕，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信，“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愿以死明志！”我决绝地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妾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若臣妾有半句虚言，就让臣妾……”
    “够了！”萧乾厉声打断我的话，我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也许是被我的决绝所震慑，也许是……别的什么情绪。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我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每一息都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他再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和疲惫，“起来吧。”
    我缓缓抬起头，只见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朕相信你这一次。”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地落在我心上，“但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
    他语气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我心中一凛，连忙叩谢：“臣妾谢皇上恩典，绝不会再有下次！”
    我站起身，感觉双腿已经麻木，几乎站立不稳。我深知，这一次，我是侥幸过关了，但这也给我敲响了警钟，后宫这条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你先退下吧。”萧乾没有回头，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我福了福身，缓缓退出御书房。
    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抬头望向天空，冬日的阳光依然刺眼，却照不进我心里那一片阴霾。
    我还要继续查下去，不仅为了曹家，也为了那些被贪官污吏欺压的百姓，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可是，我又该如何做，才能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实现心中抱负呢？
    我慢慢地走在宫道上，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