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叼着热乎乎的炒栗子打开门，脸上的笑刚扬一半。
    等看见敲门的是谁后……直接就把笑脸给收回去了。
    门外。
    看见他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江大宝面露苦涩。
    这样的天气，这样热乎到一看就是被人精心裹在怀里带回来的零嘴……
    是谁拿回来的，不言而喻。
    反正秦团长肯定想不到要给孩子带这样的零食回来。
    只有他妈，每年冬天都会搞些这样的小惊喜。
    要么给他和弟弟带糖炒栗子，要么是烤地瓜。
    哪怕不出门，也会在家里做些暖呼呼甜滋滋的甜品，不厌其烦……
    不对。
    应该说曾经他和弟弟觉得烦，觉得只有小姑娘才会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觉得他们妈是在败家，没事闲的非得弄那些有的没的，别人家都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
    可现在……
    看着秦浩手里香喷喷的糖炒栗子。
    想着往年冬天吃到嘴里的，他妈做过的那些不重样的甜品……江大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心中满是苦涩和后悔。
    那些好吃的，曾经他不屑一顾半点都不珍惜，可现在想来……他怕是这辈子都吃不到了吧。
    动了动缩在他爸的大鞋里，因着鞋不合脚而被冻得又麻又痒的脚。
    江大宝有些自卑地低下头，小声说：“我找我妈有事。”
    秦浩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回过头，用乔若芙最爱的乖儿子夹子音喊道：“妈，有人找你！”
    回应他的，是同样做作的夹子音：“诶~你妈来啦！”
    这样亲昵的母子对话，自然到仿佛说过无数遍。
    根本就不像是当着他的面为了气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江大宝回忆了一下，即使在他妈和他爸离婚之前，他和他妈好像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亲近。
    每一次他妈想亲近他，他都特别抗拒。
    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这样和母亲亲昵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他会特别丢人，会被朋友笑话。
    所以他们的母子关系……好像从他‘懂事’起，就变得越来越生疏。
    眼底闪过羡慕，江大宝死死抿住嘴，等着他妈来。
    他很想见对方，可对方……估计不想见他吧。
    江大宝其实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还未彻底长成的脑子根本没办法消化这样巨大的失落和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每一次想到——自己已经被亲妈给放弃了，他妈不要他了。
    他的心就揪着揪着的疼。
    明明他以前不想有乔若芙这样丢人又没用的妈，现在却想到忍不住想哭……
    一直到乔若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江大宝这才打起精神。
    可也正如他所料，他妈看到来人是他之后，表情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
    见状，江大宝心脏闷闷的，特别不舒服。
    他张嘴小声喊了一句：“妈。”
    没有执着于纠正他的称呼，纠正太多次对方也不改，再不停的去纠正，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乔若芙只是点点头，像面对每一个认识但不相熟的外人那样客套。
    “这个时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口吻太过生疏，比陌生人都不如。
    心脏更加揪痛，江大宝攥着拳头，莫名觉得在秦浩面前有些难堪。
    他说：“奶想见你。”
    “哦，我没有时间。”
    猛地抬头，江大宝不敢置信：“奶想见你！”
    乔若芙蹙眉：“我不聋，我说了我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见江老太。
    她和江老太关系不好，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想见她，可她觉得没必要去。
    见她态度坚决，江大宝鼻子一酸：“妈，你去见见奶吧！奶要死了！”
    意外自己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乔若芙愣了一下：“什么？”
    ……
    乔若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江老太心平气和的说一场话。
    江家仓房里。
    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地方。
    江老太瘦成一把骨头，没有人样的躺在一堆破褥子里边。
    如果不是能看到从她鼻子里微微冒出来的白气，知道她还在喘气。
    乔若芙都怀疑她已经走了。
    “若芙，你来啦？”
    嘴歪眼斜，说话勉强能让人听清却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看到这一幕，乔若芙不解：“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不是一直以来都挺能耐的嘛。
    成天上蹿下跳，里挑外撅的。
    她和江耀离婚之前，老太太各种和她耍心眼气她，跟她作对。
    多活蹦乱跳多恶毒一人。
    后来她和江耀离了婚，这老太太不也没消停吗？
    她还记得自己去医院的时候，江老太哪怕被张秋来害到瘫床上了，态度却依然那么嚣张。
    不仅威胁她，嘲讽她，说她没人要，说给她台阶让她回江家她不回，她早晚后悔。
    还当着她的面特意秀了一段和新儿媳的婆媳情。
    指使着乔玥珊又是摁腿又是剥水果的。
    多气派啊。
    老祖宗似的。
    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听她‘关心’自己怎么混成这样了，江老太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
    “若芙啊，我的好儿媳啊，我好后悔啊！”
    和当初把乔若芙叫到医院那种先礼后兵，装模作样的后悔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是想让乔若芙回来伺候她，是舍不得乔若芙照顾人时的尽心尽力。
    不是多舍不得乔若芙这个人。
    可现在……她是真想乔若芙啊！
    想的就是乔若芙这个人，她现在每天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当初她每一次生病，乔若芙是怎么照顾她的。
    然后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乔玥珊是怎么虐待她的。
    现实和回忆来回交叠，江老太感觉自己已经半疯了。
    可她再疯，心里也算是终于看明白一回——
    她这辈子，原来只有在她曾经最瞧不上的儿媳的手里，才算过上过好日子……
    “呜呜……若芙……还是你好，只有你好……”
    她的好儿媳，刀子嘴豆腐心。
    哪怕和她干仗干得再厉害，也没说虐待过她或是薄待过她。
    偏偏她自己不知足。
    觉得乔若芙抠，把着钱票不给她，觉得乔若芙脾气爆，一点没有身为儿媳的恭顺。
    她以前觉得乔若芙哪哪都不好，觉得无论换成任何一个人给她做儿媳，都会做得比乔若芙好。
    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她苛待前儿媳的报应来了！
    “是我糊涂啊！我想岔了，若芙啊，是妈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