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烩和烙饼一定是婆婆留给二哥的。
    罗雅晴看了眼手里的烙饼：“妈。”
    “这饼我吃不完。”
    杨秀娥抬头，看了看罗雅晴面前的汤碗和手里的烙饼。
    “汤稀，你不吃干粮，咋吃的饱？”
    罗雅晴笑着：“我早上吃多了，中午不饿。”
    “喝碗汤就饱了。”
    杨秀娥接过烙饼也没吃，又放进了篮子里。
    “俺也不饿。”
    “早上的饭，肚子里还没消化完。”
    “喝碗汤暖暖身子。”
    她的立聪赶牛车辛苦，又不得空来街里面。
    烙饼留着给立聪吃。
    罗雅晴觉得，婆婆杨秀娥一个女人，管着一大家子，挺不容易。
    儿女多，操不完的心。
    一颗心，要分成数瓣，分给每个孩子。
    ……
    镇口空地上。
    韩立聪和另一个赶车人，用手比划着聊着天。
    赶车人抽着旱烟，说了两句，把手里老烟斗给韩立聪。
    韩立聪摇头摆手。
    赶车人替他遗憾：“这可是解乏的好东西。”
    “抽一口，也解烦恼。”
    韩立聪笑着，双手比划。
    赶车人看了：“你咋没烦恼？”
    “连个媳妇都没有。”
    “晚上谁给你捂被窝。”
    韩立聪笑着，又一通比划。
    赶车人不信：“是个男人都想要媳妇。”
    “你啊。”
    “是没跟女人接触过。”
    “不知道有媳妇的好。”
    韩立聪笑笑，手比划着转移话题，开始聊牲口饲养的问题。
    牛车上，曹槐花拿出篮子里菜团子，和萝卜干。
    又翻出水壶。
    她想去喝碗杂烩汤，没舍得钱。
    家里没男劳力，一年辛苦下来，也挣不到多少工分。
    队里分的那点钱，是往后一年的花销指望。
    哪里敢随便乱花。
    “妈。”
    “花生瓜子是不是买的太少了？”
    “年初一，村里孩子拜年，不够分。”
    闺女蒋喜凤看了眼篮子里年货，忍不住的说道。
    曹槐花啃着菜团子：“抓一点点。”
    “意思意思就得了。”
    “咱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趟大集，她也没置办啥年货，买了些花生瓜子。
    过年的云片糕。
    肉没买。
    反正，生产队会发肉，
    虽然只是一小块，家里就两个人，够吃的。
    蒋喜凤拿着菜团子，也不吃，望着街里方向发呆。
    曹槐花也不管她。
    靠在车挡板上，一手菜团子，一手萝卜干咸菜。
    慢悠悠地吃着。
    眼睛漫无目的瞧着风景。
    看到不远处，正聊得欢的两人。
    她道：“韩家老二，真的不孬。”
    “又俊，又高。”
    “又能干。”
    蒋喜凤在曹槐花的絮叨中，吵得回过了神。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韩立聪：“在能干，也是个哑巴。”
    “无用。”
    曹槐花听了不高兴：“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立聪对你孬了吗？”
    “你忘了，你十岁的时候，掉河里，是谁把你捞上来的？”
    “是人家立聪。”
    “要不是人家立聪，你现在还在河里喝泥疙瘩汤。”
    “别没良心。”
    蒋喜凤皱眉，将手里的菜团子往篮子里扔。
    菜团子碰到篮沿边，掉落下来。
    曹槐花连忙捡起来：“你这……咋糟蹋粮食呢。”
    蒋喜凤理都不理。
    曹槐花看着来气：“咋，说不得了？”
    “俺跟你说。”
    “别瞧不起立聪。”
    “要不是两家出了那档子事。”
    “俺早把你嫁给他了。”
    想起那件事，曹槐花也后悔，当初没带宝根去就好了。
    出了事，她不该跑掉。
    杨秀娥找上门，她当时要是认个错，服个软。
    韩立聪早成了她半个儿。
    她那时候咋就不能……
    唉！
    现在每次看到韩家老二，她就难受。
    难受过了，又怨杨秀娥小气，没肚量。
    好歹两人也算是亲戚。
    一件事儿，恨了她这么久。
    只要看到她，就拉着一张臭脸。
    但凡杨秀娥给她一个笑脸。
    她立马把闺女嫁给她二儿子。
    蒋喜凤一听，不敢置信：“妈。”
    “你想把俺嫁给韩立聪？”
    曹槐花点头：“嗯，对呀。”
    “当初俺和杨秀娥都说好了的。”
    “谁知道出了那事儿。”
    咬了一口菜团子：“要不然，韩立聪早成你男人了。”
    “俺们两家早就亲上加亲。”
    蒋喜凤越听越心寒，气的浑身发抖：“妈。”
    “你想把俺嫁给一个哑巴。”
    “你是俺亲妈吗？”
    曹槐花放下送到嘴边的干粮：“哑巴咋了？”
    “不能说话，以后俩口子就不会吵架。”
    “不会吵架，就不会有矛盾。”
    “咱们就图人老实正干。”
    蒋喜凤咬牙：“可俺喜欢的是志旭哥。”
    “俺从小，就喜欢他。”
    “这你知道的。”
    曹槐花摇头：“俺不知道。”
    “你小时候喜欢追着韩家兄弟跑，俺哪知道你喜欢谁？”
    “再说了，俺就是知道，又怎样？”
    “关键人家喜欢你吗？”
    “韩家老三带回的新媳妇，你也看到了。”
    “人家喜欢那样的。”
    蒋喜凤扭过脸去，不想在看曹槐花。
    曹槐花却继续说着：“立聪多好的人。”
    “他要不是个哑巴，哪能轮到咱家。”
    “就咱家这情况，谁愿意……”
    蒋喜凤忽地转过脸，目光冷的没一点温度。
    曹槐花愣了一下：“好了好了，俺不说了。”
    “现在说啥也没意义。”
    “俺现在就想你能好好的找个婆家。”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说完，朝韩立聪方向看了一眼。
    真心觉得可惜。
    ……
    虽然大集结束的时间还早。
    但该买的都买了，年货置办齐，村里的女人纷纷往镇口集合。
    罗雅晴想着赵香兰有孕，怕一会坐牛车挤到她。
    所以必须先抢个绝佳的好位置。
    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拉着小姑子，走得飞快。
    把其他人甩的远远的，终于比别人早到一步。
    两辆牛车上都没什么人，只有曹槐花母女坐在原来的车子上。
    罗雅晴自然不会再跟她们一辆车子，拉着小姑子爬上另一辆牛车。
    这辆牛车，正好是韩立聪管的。
    见自家人回来，韩立聪跑上前，笑着双手比划。
    韩玉英点头：“都买齐了。”
    “俺妈俺大嫂在后面，俺和三嫂先回来占位置。”
    韩立聪又对着罗雅晴比划。
    罗雅晴也看不太懂，就冲着韩立聪笑，然后点点头。
    韩玉英一旁，拿出篮子里的毛巾，递给韩立聪。
    里面是留给他的干粮。
    另一辆车牛车，蒋喜凤朝这边看，想了想爬下车。
    刚准备过去，就被车上的曹槐花伸手拽住。
    杨秀娥和赵香兰婆媳两人，还有一群人都往牛车走来。
    大家爬上牛车。
    赶车人开始数人数，看看少了谁。
    人到齐，两辆车牛踏上回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