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印染厂那边有人拍桌子瞪眼睛,
“陈副厂,莫说你这饼画的不大,就算够大我们也看不上。我们印染厂无论从规模上还是营收上都是你们的数倍不止,让我们合并进你们厂?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卫东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他看过资料,此人叫杨树林,跟杨国庆是什么亲戚,也是印染厂的实权领导之一。陈卫东觉得和这帮人做口舌之争没有意思,
“我说各位,我问一句,你们的客户都是什么人?你们的客户都是各个纺织厂。而我们的客户是谁?都是分销商和广大的人民群众,听懂没有各位?
咱们以后做出东西要往外卖,渠道在我们这里,不在你们那,明白不?各位大老爷,市场经济了,不是大锅饭了。上面领导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适者生存!”
杨树林一瞥嘴,
“狗屁渠道,少拿那些新名词吓唬我们。东西做出来了,只要质量好,摆在那里自然有人买。我还是那句人,基于实力的角度,我认为你们棉纺厂合并入印染厂是合情合理的。”
两边人互不相让,针锋相对。陈卫东想让子弹飞一会,没有参与到对战之中,第一轮磋商就在这种吵吵闹闹中结束了。
按照陈卫东的想法,既然印染厂是被迫迁出省会的,到最后一定会妥协。高耗能加高污染的行业必须依托高产量和高附加值才能有账算。
染布和卖布那可是两个行当,想领导他们?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但是事情偏偏就没有按照陈卫东的设想发展。本来应该在一周之后展开第二轮磋商会,
主管部门忽然下了死命令,三轮磋商之后必须有结果。但是就在即将召开第二轮磋商会之前,纺工局的红头文件下来了,责令棉纺厂并入印染厂,组合成新的纺织集团,
杨国庆任集团总经理兼党组书记,副总经理由杨树林担任。孔华同志另有任命,其他厂领导的任命由集团党委内部拟定,名单呈报纺工局。
陈卫东看着红头文件就笑了,这里面的事不少啊。要是这么说的话,棉纺厂这两千多人不是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不,连鱼肉都不是,是肉馅!
第二天纺工局又追加了一个红头文件,对副厅级以上领导干部要保留相应职位。意思就是说,陈卫东这个未来的集团副总身份是保住了,但是让你管哪一摊,人家书记说了算。
陈卫东在孔华的办公室里抽着烟,喝着茶水。孔华叹了一口气,
“唉,壮志难酬啊!”
陈卫东憋住了,没笑。他在盘算当下的局势,文件中说的很明白,这个合并的事已然是不可更改了。为什么上一世没发生这种事呢?
陈卫东看了一眼壮志难酬这位大哥,原来是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改变了历史进程。主管部门不放心把纺织集团交给孔华。
陈卫东绝不允许纺织集团落入他人手中,那该怎么做呢?显然自己强出头是不明智的,那就得发动人民战争。
孔华虽然不行,他陈卫东可不是个酒囊饭袋。客人和主人绝对不是一个概念。陈卫东走出办公室,看着有不少工人站在厂部门口公告栏上看着两厂合并的通告,
他朝一个人勾了勾手指。万磊小跑着过来,他比陈卫东大许多,但还是叫了一声哥,陈卫东用手掌挡住嘴,说了很多。
万磊听明白后就去执行了,他现在是陈卫东的坚定拥护者,铁粉。万磊的办事效率相当高,谣言在一上午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棉纺厂,
其内容也发生了变异,最后导致陈卫东又把万磊找回来,
“你给我重复一遍你是怎么说的?外面怎么传的那么邪乎?”
万磊也冤枉,
“哥,我就是照你那么说的。不知道传着传着,在哪个老娘们那走了板。现在这五花八门,说啥的都有。有的说最起码下岗一千人的,
还有说以后集团必须保障印染厂那边职工先开工资的,最邪乎的是说所有好的岗位,所有白班岗位,都要给印染厂职工...”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又开始有大批的工人开始聚集,甚至连生产都停止了。这个可不是陈卫东的初衷,民意和聚众闹事是两个概念。
陈卫东想利用基础民意改变主管部门的主张,但是真要成了群体性事件那性质就变了。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呢,棉纺厂的形式有如燎原之火,
工人听见自己不仅面临下岗,就算留下来也得干一辈子夜班,连工资都得可着印染厂那边先开。姥姥,你算老几?
这个年头的工人可不像后世给资本家打工的那帮小绵羊。人家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他们是见过斗争的一代人。
孔华一出来就傻眼了,他哪见过这个呀。他招呼手下人,
“快,快快快,把陈副厂赶紧叫来。”
这个时候的陈卫东才不着急呢,他在正和艾苗唠闲嗑。因为受到徐进的牵连,盛琳被下放到纺织厂工作。盛琳乐不得,
终于摆脱徐进了,徐进不能当个男人的事不是盛琳想摆脱他的主要原因。关键是他的家暴与占有欲把她伤害的太深了,什么样的女人能受得了那样的折磨?
但是碍于徐进的权势,碍于自己的名声,碍于自己家人获得的好处,盛琳忍了这些年。万没成想会遇见艾苗这个小流氓,
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抢她内裤,还敢打她。一直循规蹈矩的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这正是他寻找的感觉。
艾苗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陈卫东絮叨着,
“哥,你说我这样人...,多少有点委屈人家了。我家你知道,鸡毛没有。她和他原来老公的婚还没离呢,还在走什么程序,
你说我这也给不了人家像样的生活,听说她原来是住小楼的。哥,我这辈子都没进过那种小楼。”
陈卫东打断了他的话,
“兄弟,不用自卑,也不用把她想的太高。咱也没求她,你咋就知道你一辈子就这样了呢?她要是愿意,你俩就先把这日子过上,
住的地方吗,我给你想想办法。但是说明白啊,小楼我是铁定整不着...”
这时有声音由远及近,
“陈厂,陈厂,”
陈卫东纳闷,这是谁呀?都喊的破音了。陈卫东回头一看,厂部的小齐子,
“陈厂,你赶紧去看看吧,工人们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