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德开开心心拿着晚上的擦枪药走回家时，宋初三已经带着老人家在等他了。
宋初三深深鞠躬：“见过先生。”
“来啦？进去说。”
“好！”
来到这里，宋初三就知道陈德的真实身份了。
他就说嘛，总觉得西大街五号这个地方很熟悉，他听说过这里，也曾来过，不过他并没有进门。
宋初三当初是来瞻仰那位曾经权势滔天又迅速籍籍无名的人屠陈首席。
他没想到偶像距离自己这么近，想要帮助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偶像！
去掉后来得罪人籍籍无名一年多不出门，年少成名，权势滔天，陈德可以说是所有大秦年轻人的偶像，宋初三也没法例外。
虽然宋初三对陈德人屠的行为并不赞同，但并不妨碍他想要成为陈德。
就好像大家都骂有钱人为富不仁，那是骂有钱人吗？
那是骂自己成不了有钱人......
知道陈德的身份后，宋初三就更放心了。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祖孙二人根本不值得陈德投资。
进屋后，陈德问道：“你是不是上过学堂？”
大秦有学堂，但没有义务教育。
因为科举的原因，成立了太学院，但那跟宋初三这种小孩子没关系。
秦国的义务教育相当于大学，想要享受义务教育最起码得能够先考进大学。
从陈德个人角度来说，他其实想要推进义务教育，他享受过，他知道义务教育对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
现在有很多人提出读书无用论，因为大学生失业率太高，毕业即失业。
这其实是学历无用论，而不是读书无用。
读书不光是为了文凭，最重要的是为了文化。
不管读书有没有用，不读书或者读书少肯定不会有文化。
郭麒麟初中没毕业，但是他有文化。
没文化的例子就多了，比如【对宁谈墙】......
不管有没有义务教育，郭麒麟这种情况必然是特例，但宁王这种会很多。
推行义务教育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基本因素：钱！
秦国可没那么多钱来供给学堂，所以这事怎么都要等到秦国真的统一以后再考虑。
再者，其实统治者们并不希望民众们开智。
愚民可以随意玩弄欺骗，民众一旦开智了不好骗了，统治阶级的地位就会被动摇。
所以，就算秦国真的统一了，义务教育恐怕也很难推行。
李长风不可能同意陈德的提议。
这是阶级的天然性对立，与个人情感无关。
不过，到时候陈德可以用千古一帝那一套说辞来忽悠李长风......
没有义务教育，上学堂需要花钱，而且开销并不少，同时在人们看来是真的没用。
读完书花完钱还是要出去种地，那这些钱这么多年不是纯浪费么？
现在还好，有科举这条路。
之前光读书不认识人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从宋初三的谈吐就能看出来他读过书，而且他也亲口说了有先生教过。
宋初三如实回答：“之前上过一段时间。”
陈德：......
陈德陷入了沉默。
万事万物有因皆有果。
宋初三的孝顺也是有原因的。
老太太供给他上学和生活就是因。
如果说宋初三家是大户人家因为饥荒而破败了，那陈德肯定是不信。
所以，为了让宋初三能读书，老太太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老太太先供养宋初三，宋初三现在反过来养老太太，这也算是反哺了。
沉默许久，陈德说道：“还是说正事吧，你考虑好了？”
“嗯！考虑好了，还请先生多多照顾祖母。”
陈德问道：“你呢？”
宋初三回应道：“请先生照顾好祖母，初三自有办法应对。”
照顾宋初三的祖母没问题。
原本可能还有问题，但是有了雪眼和碧霞，那就没问题了。
两女照顾一个老太太还是很简单的。
陈德直接说道：“你去难民营吧，别在城里想办法了。”
陈德不知道宋初三会想什么办法，他都能照顾好老太太，那他自己在城内活着也没啥问题。
但是，在城内肯定要遭罪，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宋初三干更多的活也领不到同样的薪水。
将宋初三赶到难民营也是一种历练，当然也可以在难民营选择躺平，选择权依旧在宋初三手里。
宋初三深鞠一躬：“听先生的。”
陈德想了想，问道：“介不介意我考考你？”
“先生请便，不过，我读书的时间并不多......”
陈德笑道：“放心，我并不考书本知识。”
陈德也知道死读书没有用，应试教育的弊端他了解。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这种最基本的问题，宋初三还是明白的：“自然清楚先生身份。”
“神都屠城，你怎么看？”
雁城没什么好说的，想要打败坤国拿下神都，必须先破了雁城。
陈德水淹雁城可以夸他策略好也可以说他杀孽大，不过没有什么更大的探讨意义。
陈德的考题是宋初三对他在神都屠城的看法。
因为雁城没了，神都其实已经在陈德的掌握之中，杀掉守城的士兵后，神都内人民的生死其实都在陈德的一念之间。
但他的选择是屠城干掉所有人。
宋初三思考片刻，说道：“小子愚钝，无法想透先生的用意，但我想，先生选择背下如此大的罪孽一定有您的深意在。”
“我不是让你拍马屁的。”
宋初三重新思考起来......
良久后，宋初三问道：“先生屡次屠城，会让韩将军压力减轻。”
秦国负责攻城掠地的主力是韩龙象而不是陈德。
要不然，屠城的将领就该换成韩龙象了。
“还有呢？”
宋初三听到陈德的话明显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猜对了，没想到竟然还有。
对了，但没有完全对......
宋初三疑惑道：“我猜测先生是想用难民对其他国家造成影响，促进大秦一统，对吗？”
“其实我这段时间并没有闭门思过，我去了兑国，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你说，我为什么在兑国还要屠城呢？”
这次，宋初三直接老实了：“还请先生解惑。”
陈德笑了笑，并没有为宋初三解释。
他轻声对宋初三说道：“虽然老太太在我这里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但你应该能看出来，她时日无多。”
宋初三：......
宋初三沉默了。
陈德将被遮盖住大家都不愿意提起的血淋淋现实直接揭开在宋初三这个孩子面前。
老太太的神志不清并不是阿兹海默，她属于时日无多的那种。
每逢乱世，死的最多的不会是孩子，婴儿除外。
儿童只是年纪小，并不是脆弱。
老年人才是真正的脆弱。
除了那种八九十岁还能健步如飞的例外，正常老年人有几个能经得起乱世折腾。
宋初三说道：“我希望祖母最后这段时日能过的轻松些。”
他知道祖母时日无多，跟着他也是遭罪，而且过得并不好。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祖母最后这段时间轻松些。
陈德问道：“你不留下照看一下？”
“小子信任先生！”
陈德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就不怕我留着你祖母是为了吃她的心肝？”
宋初三笑道：“市井传言罢了，初三并不信这些。若说先生是人屠，杀孽巨大，我是信的。食人心肝之类的话，就算了。”
陈德确实杀孽巨大，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一点是没法洗的。
但按照市井传言说的那样陈德每天都得吃几个孩子就酒，宋初三这个读过书的人是不信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陈德确实很擅长做人。
虽然不吃人，不过他会做人......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多说的了，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我会让人通知你。这两位姐姐你也看到了，她们会尽心照顾老太太的。”
宋初三对着雪烟碧霞二女鞠躬：“劳烦二位姐姐。”
两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社会地位不看钱，只看单纯的等级。
两女虽然有钱，但她们曾经的职业是最低档。
宋初三是读书人，就算他不是读书人，只是没文化的普通市民，按照社会等级制度来说，也比两女高一级。
从这一点来看，宋初三这个人就不是一个遵守常规礼节的人。
陈德觉得这样挺好。
他本来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宋初三这个人孝顺。
接触一番后，发现这孩子确实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所以起了培养的心思。
不管是作为储相也好，将来留着自己用也罢，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作为大秦异姓王，手底下总不能没有自己人吧。
以后他儿子想造反都只能自己带兵，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