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听出了他的异样,但只以为他是被她的话伤到了现在在伪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握着手机,从映柳湖走到了校门口。
从方才她就注意到了,时不时会有一两个模模糊糊的弹幕出现在她眼前。
看不清字,就只能看到一团马赛克。
难不成是谢芝叶来s市找她?
她又回想起刚才谢芝叶的话。
问她想不想吃青苹果糖,那不就是拿着糖找她来了吗。
就算他真的来了,那又怎样,她刚才都咒他去死了,他再怎么没自尊也不会再想和她和好了吧。
她现在来门口,只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不能她大白天出现幻觉,马赛克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吧。
往校门口走出来,跟随模糊的马赛克的方向走,她越走,马赛克也就越清晰。
阳光照映下,马路对街的树闪闪发光,树下行人走过,各色各样,但都生机勃勃,只除开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
金枝玉在马路的这一边停下脚步,不再打算往前迈多一步。
她望着隔了一条马路,站在她对面的人,那人也望向了她。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把她们隔绝开来。
周围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声音嘈杂,她们的双眼却紧紧盯着对方。
哪怕所蕴含的情绪各有不同。
只过去了三个月,谢芝叶却瘦削了许多,他本就白,如今沾上了病气,面色更加苍白。
他的长相是精致秾丽一挂的,这几分苍白为他增添了病美人的怏怏之感。
死气浓郁。
她攥紧手机,眼神愈发冰冷,“谢芝叶,你变得不好看了。”
“本来也就只有一张脸,现在脸也变得不好看,怎么有勇气来找我的。”
她忽略掉飞过的弹幕,根本没去看上面写着什么,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的双眼。
电话屏幕传来略带嘶哑的声线,“嗯。”
好不像他。
要是以前的他,估计已经皱着眉和她吵起来了。
金枝玉又继续说:“你到底来干嘛,该不会是特意来找骂来的吧,现在被骂够了吗,可以滚了吗。”
马路对面的谢芝叶微微摇头,“还不够。”
“你再多骂我一点。”
金枝玉啧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受虐狂。”
“我才没时间在这和你浪费,谢芝叶,滚出我的视线之内,滚出我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
“我只是想再多看你一眼。”
那一头的声音低沉又落寞,像是航行在宇宙的一艘飞船,正在发出的信号,试图搜寻目的地的踪迹。
金枝玉愣了一下,转而冷冷笑起来。
“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谢芝叶,是谁从来不对我说半个爱字,是谁总是皱着眉冷着脸,是谁明明半点真心都没有只把我当踏脚石。”
“还有,是谁和别人说,你只是在利用我,一切都是因为‘我还有用’,难道不是你吗?”
“谢芝叶,你浪费了我好多时间,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根本就学不会爱人,你也不配得到我的关心。”
失望是累积起来的。金枝玉想,她以前是不太清醒,所以为了童年的谢芝叶坚持着喜欢了他好多年,她给自己找了好多借口才接受他的冷漠。
直到虚伪的假面被揭开,她才明晓,原来她只是在虚耗光阴。
可她这些年的时间、爱意,谁赔给她。
就因为她只是一个配角,就活该把自己的一切全都无私奉献给主角吗,谁规定的?
“所以,不要再使这种低端的苦肉计,我又不是傻子,”她顿了一下,“就算我以前是傻子,现在也不会是。”
“我不喜欢你的坏脾气,不喜欢你的冷脸,不喜欢你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不喜欢你那我根本看不见的爱意。”
谢芝叶面如枯槁,身形几乎稳不住。
沉默了一会儿,他深呼吸,声音都在颤抖,“我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的,是不是。”
金枝玉望着对面的他,终于笑起来,笑颜如春日桃花。
她斩钉截铁地说:“是。”
被捆绑在一起的十八年、他冷漠的眼神、看不到的细枝末节,全在这一刻浮现在她的眼前。
金枝玉总算开始释怀。
她感谢自己没有当时再执着下去,感谢自己的幡然醒悟,也感谢自己从不打算原谅谢芝叶。
吃一堑长一智。
她在他这吃了多少堑才清醒过来。
还好老天总是在眷顾她。
谢芝叶的世界崩塌得彻底,他产生出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可又舍不得把视线从她的脸上挪移开半分。
为什么现在是大太阳,他的心却在淋雨。
“一切都是我活该的,”太阳穴又开始了刺痛,心脏也抽搐起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他其实知道她的答案,之所以还会问出这句话还是想拖延一会儿,多看她一眼。
金枝玉笑起来,嘴边的梨涡清晰,“明知故问。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呀,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答案呢。”
谢芝叶盯着她,神色恍然,他就这么看着隔了一条马路的她,从头到脚,想要一点点看清楚,把她的全部都记在心里。
此刻他唯一能感谢的,大概就是他的好视力。
阳光刺了一下,谢芝叶微眯起双眼,她今天穿了一件藕粉色的挂脖露肩雪纺裙。
方才她撩了一下头发,这得以让他清晰地看见她肩膀上的红色痕迹。
谢芝叶不会是没有生活常识的傻子。
他当然知道那道痕迹是做了什么才会留下来的。
那边的金枝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他干嘛,眼神怎么变得这么吓人,别待会冲过来报复她吧。
她又想起来于窈先前和她说的:“万一他黑化,把你关进小黑屋里怎么办?”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
刚才好像是把他刺激得挺狠的,再加上他本就有点心理毛病,待会说不定真的彻底黑化了。
她望了望周围,这边离校门口不远,警务室就在附近,很安全。
“不跟你说了,你赶紧滚,滚哪都行,实在不行就去死。”
“你爱上他了吗?”
她:他?
顺着他的视线往肩膀上看,噢,原来指的是这个。
他,说的是在她身上留下这个吻痕的人吧。
“枝玉。”
这时,一声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金枝玉眼睛亮了一下,她转了一下眼珠,反正刺激都刺激了,还不如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