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芝叶想，他也许真的要死了，要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么久以前。
    “叶子、叶子！你在想什么呀，快来背我呀，好累，走不动啦。”
    眼前的金枝玉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正冲他撒着娇。
    好久没见过的表情。
    “不要，就这么一点路你也要我背，像什么样子。娇气包。”
    这是十三岁时他的声音。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往旁边一飘，他瞧见了以前的自己。
    “背我嘛，就这么一点路怎么了，我的腿这么矜贵，要少走点路才行。”
    “不背。”
    “我不管，快背我，你忘了嘛，我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作为我未来的丈夫，你背我是应该的。”
    又使这招。
    每次都是一样的话。
    谢芝叶瞪了她一眼，“不背，我不吃你这套。”
    他往前走，耳根子是红的，后脖子也是红的。
    金枝玉也不妥协，她使出绝招。
    三。
    二。
    一。
    “呜呜，呜呜……”
    谢芝叶无奈地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她，“金枝玉，你又假哭。”
    金枝玉抹了抹眼角边比台风天的雨还要快下的眼泪，手指缝里看他。
    所以，背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
    谢芝叶怎么看得下去金枝玉流眼泪。
    将死的他旁观了这一幕，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明明拒绝不了她，却还是要装模作样。
    不坦诚的孩子会受惩罚，他往后就会得到她严厉的惩罚。
    怎么会回忆到这一天呢。
    真奇怪。
    他跟在以前的谢芝叶和金枝玉，一步步经历这他曾经经历的一切。
    直到跟着她们回到金枝玉的家，谢芝叶终于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谢芝叶，生日快乐！”
    这是四年前的4月17日，是他的生日那一天。
    金枝玉为他布置出了一个生日派对，还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和生日蛋糕。
    原来是这一天啊。
    “铛铛，生日蛋糕是我亲手做的噢，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嘿嘿，虽然蛋糕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不过我相信你是不会介意的！”
    当然。
    怎么可能不感动。
    全世界只有金枝玉一个人为他庆祝生日。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动。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面上没有更多的表情。
    “啊，你怎么这么冷淡啊，笨蛋叶子，你应该说，感动，超级感动，你要一辈子做枝枝大人的小弟才对。”
    虽然这么说，但金枝玉的脸上却没有看到多少失落。
    她早就看出他的触动，所以即使他不用讲出来，她也不在意。
    包容得多的人，一直都是她。
    无理取闹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
    后悔吗，谢芝叶，后悔当初没有更坦白、更珍惜她的心意吗。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注视着金枝玉的脸，想要看得再久一些。
    比起后悔，他更多的是恨自己。
    他恨自己是个怪物。
    像他这样的人，哪怕重来一次，也不配得到她的爱和真心。
    真遗憾。
    画面切换到他的房间里。
    仍旧是这一天。
    漆黑的房间没有一点灯光，他坐在书桌前，看着她送他的礼物发呆。
    那是一条手链，是金枝玉最喜欢的品牌。
    “叶子，这条手链全世界只有两条，一条在你这，另外一条在我这，是独一无二、不对，独二无三的限量款噢。”
    门外响起敲门声。
    “少爷，夫人让您到书房找她。”
    他嗯了一声，将她送的手链小心翼翼地收到盒子里，再放进保险柜里。
    书房里
    “母亲，找我……”
    “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巴掌。
    “没用的东西，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谢随沅看他时，眼里永远不带任何的感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可他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已经习惯的事情，有什么好感到痛的。
    谢芝叶低下头，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冷漠无情，“没有价值的废物，只会给我添麻烦。”
    “听说，你昨天去了南山墓地？”
    谢芝叶攥着拳头，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感外露出来。
    “没有。”
    啪。
    又是一个巴掌。
    “总是学不会乖。”
    “和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
    “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身份下贱的父亲吗！你想让我的丑事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吗！”
    从她嘴里听到父亲这两个字，谢芝叶咬紧了牙，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你想他了？想那个妄图上位做我谢随沅丈夫的男人了？”
    谢随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带着讥诮和嘲讽。
    “有什么好想的呢，你以为他把你当儿子吗，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争夺我宠爱的工具而已。我以为你知道的，谢芝叶。”
    “在他的坟墓前，你说了什么，让我来猜猜吧。活得很痛苦？还是说了我的坏话？”
    “你觉得他会在意你的死活吗？我想，就算他听到了，也只会让你好好听我的话，不要想着挣扎着这种话吧。”
    谢芝叶几乎要喘不过气过来，他开始反胃，克制不住地想要呕吐出来。
    “工具就要有做工具的自觉，”她一脚踩在他的身上，狠狠碾着他的腿，“少想那些有用没用的。”
    痛，好痛。
    但他不能叫出声。
    一旦他流露出一点声音，就会招来她更严酷的责罚。
    “谢芝叶，你要认清自己的定位才行。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废物是不能有多余的感情的，也不要奢望更多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我为什么会让你出生，你明明是知道的原因。”
    谢芝叶当然知道。
    她需要一个工具，一个和金家联姻的工具。和她家联手，这才能让她的谢氏更长久地走下去。
    “你从出生就是一个附属，金枝玉叶只有她金枝玉一个，至于你，你只不过是个附带的叶子罢了。”
    “她现在还挺喜欢你的，真不搞懂，她喜欢你什么呢，你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
    “不过，为此感到庆幸吧。还好她喜欢你。”
    谢芝叶带着一身伤走出了书房，回到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他将自己蜷缩到了床上，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捂住自己的双脸，眼神麻木。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站在一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都要死了，还要想起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苍天，你真是不公平。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谢芝叶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恨谢随沅，恨他的父亲，恨这个世界。
    还有……
    他也要去恨金枝玉。
    她为什么能那么幸福，而他只能做她的附属。
    魂魄状态的谢芝叶冷冷地扫视床上的自己一眼。
    从选择恨她开始，你就注定痛苦一生。
    痛苦地死去就会是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