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法无禁止即可为，这句话让很多从商创业者有了大胆、自由打拼的念头。而现实情况则是各个部门为了凸出自身存在感，想方设法干涉和插手到经济社会和市场里，无他，唯利耳。
    今天金霖爀和文姐看的两家店铺，都是在老街区的街道旁，一家是服装店，另一家是奶茶店。按照文姐提前沟通的消息，奶茶店是连锁品牌，设计都是总部按照法规要求统一涉及的，基本上没啥问题，只要对方足够客气，可以向其发许可证；而另一家服装店，想要对门面和外立面进行大范围改动装修，这个一个是超过了科室的审批权限，另一个也是存在安全风险，最好不通过，即便对方想要灵活点操作以达成目的，那也不能自己独自承担风险，建议把派驻街道的队员拉来背锅。
    金霖爀听到文姐的话，知道这是稳妥之举，又根据自己在学校学习的专业知识和管理法规，确实发现这个服装店不容易通过审批，现在问题是如何把街道中队的人拉下水。
    两人开着电车，先在路旁找个空位停下，步行走到奶茶店还在装修的门口，遇到了曾来提交资料的店主，认出了文姐后，客气道，“两位领导，麻烦你们了，是怎么现场检查的，我一定配合。”
    看着谄笑的店主，金霖爀知道对方是个懂事的主，没有因为两人一个年轻一个女工作人员而轻视，都知道小鬼难缠。所以在文姐的指引下，金霖爀对照提交资料里面的效果图、尺寸表、授权书审核了一遍，又现场测量了真实的尺寸，基本上符合要求，唯有施工中的某一项厚度，法规里是个死规定，要求不能超过五十公分，视道路宽度而定，这个就有人为操作空间了。
    正当金霖爀准备点点头发言表示通过之前，文姐灵活的用手按在金霖爀的手上，摇摇头暗示他先不出声，才对店主说道：“你好，感谢你的配合，刚刚对比你提交的资料，大部分都符合要求，只有一条，厚度有些超了，和你提交的申请上的数字不符，这个不太好办啊。”
    看到文姐熟稔的话术，金霖爀就没有插嘴，任由其发挥，而店主也是知趣的没有反驳，仿佛早有准备，说道：“两位领导，我也开了很多家连锁店，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这不是因为店面结构特殊嘛，需要两位领导理解支持，要不二位进来看看结构，我再详细说说。”
    店老板热情的抬手引导两人进了店内，看到里面基本装修好了，只不过只有空荡荡的柜台，设备都还没有进场，店老板弯腰从柜台下面提出一个奶茶袋子。
    “两位领导，出来检查也辛苦，我这店里奶茶味道不错，两位赏光尝尝吧，千万别客气。”店老板把封口了的奶茶袋子递给了文姐，文姐没犹豫，也是直接接过来了。
    “既然你们店面结构特殊，情有可原，都是支持经济发展，我们也支持你。这样吧，我们通过审批，但审批的结构数字还是按照你报的批，但你实际上制作的时候，无论你如何调整，那我们就不管了，如果市里、区里有复查到你店里，你再自己想办法，我这边最多就把审批证给你，可以动工应对检查。你看呢？”文姐嘴皮子利索的又是一套。
    “要得要得，感谢两位领导支持啊，我配合你说的做。”店主知道两人既要好处又不留后患的目的，只得先答应道。
    “霖爀，那我们发一个吧。”文姐满意对方的态度，转头对金霖爀半是商量的说道。
    金霖爀也没出声，看着文姐从手上带着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空的审批表，把奶茶店营业执照上的店铺名、法人、地址、申报的规格尺寸填上去，最后又在盖着科室公章的地方签了名字，又递给金霖爀签字，看着擅自做主的文姐，想到第一次出来，是否要给这个面子，金霖爀没多想，本来这家就基本符合要求，就顺应的也签了自己的名字，两人提着东西回车里去了。
    看到金霖爀有些闷着没说话，文姐以为他第一次出外勤有些害羞，开解道：“霖爀啊，没事的，店老板基本上是求着我们的态度，即便也太客气的，我们就公事公办，回去慢慢审核就行了。”
    实际上，金霖爀觉得文姐虽然有些貌美，能说会道的小嘴巴令人想好好品尝一番，但这次出来，她是临时工作为辅助，自己是行政编制的正式工作人员，应当以自己为主，她太僭越了。但考虑到自己第一次出来，还是跟着积累两回经验吧。
    “文姐，还是你有经验，这么熟练的就办完了一家。这就定下了吗，需不需要回去给吴科长看看或者签字。”金霖爀觉得自己两个人，能否签这个字、担这个责任。
    “没事，以前刘姐退休前就是这样签的，你补上她，现在还是照旧啊。”文姐还沉浸在收货的喜悦中，准备在车里打开店主送的奶茶袋子。
    “霖爀，这个就先放车里，回去我们再拿走，现在还要去另一家。”文姐笑眯眯的问。
    金霖爀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另一家服装店的设计和申报，酝酿着一会儿如何答话。
    两人还剩着一点默契，一起下车去对面路上的服装店了，刚开始店里空的没见到人，文姐拿出手机对照申请上留的电话给店主打电话请他过来，一会儿就见人下楼了，迎接二人。
    “你好，我们是管委会的，这次来现场审核你的申请，感谢配合啊。”金霖爀见对方比较年轻，是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估计比自己大一些，于是便也先开口接洽。
    “你们好，麻烦看看我这个能批吗。没有审批证现在都拦住了不让我动工装修，耽误开业呢。”年轻女店主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露出精致打扮的妆容。
    “我们前期审核了，你的设计是符合规范的，但是你提交的效果图里，还有对整个外立面的改动，这一块原则上是不允许，我们不能受理这个外立面改动的审批，估计这也是阻拦你们的地方。”文姐前期有过接触，详细解释道。
    “我也知道，但是我这个店是花了高价请设计师设计的装修风格，而且老门面也破旧了，总不可能这样开新店吧。能不能想个解决办法，我一定配合。”年轻女子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精致的粉底下依稀看到了几缕皱纹。
    “这样吧，效果图里，我们保留合规的这一张，审批我们可以通过的地方，也就是说，你可以动工，但你想做的事外立面装修，我们不审批、也不阻拦，你懂吧。”文姐又接道。
    “那我肯定要装修外立面啊，只是怕你们的又来拦着我，还有办法么。”女子看到达成了一半目的，仿佛从二人身上看到了希望。
    “拿到我们的证，你就正常施工，如果别的来人了，你再想办法嘛，都是这儿的人，说点好话协调一下，总会有办法的。”文姐含糊不清但又说的有点方向。
    “那好吧，我先申请证再说。麻烦两位了。”女子似乎若有所悟的说道。
    “还需要测量一下尺寸的，如果与你申报的尺寸不一样也不行噢，稍等会儿吧。”文姐走过去说道。
    “好，两位测吧，等你结果。”女子利用两人测量的空档，也是出门去了，走到隔壁的一家小商店，让店主拿了两个档案袋。
    年轻女店主夹着东西，回到店门口，看到两人已经在填写审批证和签字了，也是放松的说道：“感谢两位的支持，一些小东西，请别客气。”
    说完就塞在了文姐手里，然后退站到一旁。
    文姐也是客气了两句，借着递给店主审批证的机会，带着东西道别离开了。
    看着两家都办完了，后患也打了预防针，实惠也有了，文姐觉得今天这趟没白来，本来自己就是临时工，待遇不高，两三千的工资，加班也没发几个钱，要不是有些外水谁愿意做。
    而金霖爀则是默默开着车，把电车停到公车车位里，下车锁上，而文姐则是兴高采烈，一手提着一个包，在旁边问道：“霖爀，这个放哪里，我们一人一个。”
    金霖爀想着今天第一次出去办事，本着学习经验为主去的，没想到被文姐活生生上了一课。
    “都先放在你那儿吧，我现在也不好放，给你收着吧。”金霖爀带着些许推辞，没有收下，觉得这里面有一些自己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暂时没有同意接受。
    看着文姐提着东西悄悄坐下，金霖爀也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了，跟其他几人打了个招呼，回过头思考了起来。
    首先，文姐沿用照搬以前刘姐的模式审批发证，而刘姐退休后自己来了，是否还能照搬呢。文姐是临时工，刘姐是副科待遇，这个审批权的好处的重要性，宋总工和吴科长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实惠，出去一趟就这么多，大几千的东西，现在落到他一个新人和区区一个临时工，想想都觉得烫手，而且金霖爀自己有编制受纪律约束强，而临时工文姐却没有，两人的先天属性和态度都不一样。
    想到这，金霖爀试探着跟老资历谢工咨询起来，“谢工，听说之前是刘姐退休了，缺一个人，才又招我了啊。”
    谢工在看着一个施工合同和图纸，也是头也不抬的回道：“对啊，她副科待遇退休的，比大部分科员退休的好多了，退休前能提一级。哎，像我们事业人员更惨，事做的一样，却没有发展空间。”
    金霖爀没有顺着话说，因为编制不同待遇肯定不一样了，都是自己选择的，而是继续鼓励道：“谢工，你这么专业，又有资历，无论是事业职务还是负责的业务，都会优先考虑你的，你觉得你能代表我们年轻人，第一个升职的。”
    谢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些自嘲道：“你以为那么好提拔，刘姐解决副科待遇，那是因为她老公，人家以前是委里副主任，又去纪委工作了，现在是政法委的副书记，主管我们这些司法单位，你说不给她副科给谁呢。”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金霖爀没有再多言，跟谢工互相抱怨了几句体制内的环境就继续自己琢磨。
    看来以前给刘姐的这个待遇，确实是有原因的，也确定了现在这个好处，是因为权力真空，宋总工和吴科长应该还没想好给谁来接，工作可以由自己来干，但这个好处，自己不能糊里糊涂的收了，不然被宋总工和吴科长判定为不可用的人了。
    想到这，金霖爀打定主意，拒绝收文姐带回来的东西。
    现在已经是11点了，金霖爀看了看吴科长还在办公室，此时没人，便敲门走了进去，看到他回来，吴科长觉得金霖爀可能出去外勤有什么体会来说说，便客气倒让他坐下说。
    金霖爀坐下，放低了声音说道：“吴科长，今天跟文姐出去外勤，看了两家的现场审核，基本都知道流程了，一些复杂的情况规范处理也都明白，再去两次我也可以熟练办理这个业务。”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吴文良科长也是点头评价道：“那就好，我们的业务说简单也简单，最主要的是需要细心和规矩。”
    “有您的把关，我相信能够做好这个业务，就是吧，有一些不太好掌握的地方，想向您汇报。”金霖爀问道。
    “你说，是什么事。”金霖爀淡定回道。
    “相信您也知道，我们代表单位去办事，人家办事人有求于我们，有时候客气了，要表示一下，不管能不能通过审批，仿佛都是约定俗成的了，我也不评价这个事情好坏，我觉得，至少应该按照您的意思来处理，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要有一个制度和规矩吧，所以我能做事，但是这个规矩得您来制定，听您的。”金霖爀把心里想的 一箩筐都倒了出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说实话，以前做这个事的刘姐，退休前就跟我说过，她也不想收，但不收别人还不接受，后来还是她丈夫做工作，不然她还直接上交到纪委了。现在她退休了，审批业务还得继续做，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一直没想到办法处理。怎么，今天又遇到了？”吴文良科长不出所料的说。
    “对，有两家，都发证了，也都给了，都在文姐那儿。”金霖爀老实说道。
    “她啊，她是临时工，待遇有限，以前也是默许她了，前提是经过我们正式人员确定以后，没有风险，再拿来分。她对象家里在本地也有些亲戚在体制里，领导之间有几分薄面，安插她来拿点，我们看着度操作一下吧。”吴文良揭了文姐的底子，果然是有所依仗。
    “那现在的这个审批机制，您看，有没有必要改动？”金霖爀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建议？”吴科长反问。
    “其他的可以暂时沿用之前的，就是在签字盖章发证上，我觉得我和文姐是初审，您签终审意见，毕竟您才是科长，签了字才能代表科室的意见。”金霖爀回答。
    “嗯，以前是刘姐签字，她是副科待遇，一定程度上也能代表科室签字，现在你跟文姐都没有职务，确实不好直接签字盖章，那你按照刚说的修改吧，尽量简单些，我就负责签字，别的细节还是你们做。”吴科长有些惫懒说道。
    “好的，那我跟文姐说下，从下周起增加这个终审环节。”金霖爀说完就回去了，跟文姐说了这个事，虽然增加了环节，但参加外勤、初审的还是他们二人，理论上还是有收取好处的机会，所以文姐也没多大怨言。
    “对了，霖爀，那个东西，你什么时候拿走？”文姐打开抽屉，露出里面的袋子，是今天收到的两份。
    “就给吴科长吧，昨天吃饭，都是借的他的烟，正好还了，嘿嘿。”金霖爀虽然可以接受，但是不想接受文姐收来的东西，借着理由搪塞过去。
    文姐听了，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且当着金霖爀的面拿着他的那份，去吴科长的办公室放下了。
    金霖爀怕吴科长又把自己叫去推辞，就直接出门去食堂吃午饭，现在也到了下班吃饭的点，正好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