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苏景禾趴在办公桌，困得眼皮打架。
    今晚京城下大暴雨，病患比往常要少很多。
    可她必须时刻做好准备，接应每一个需要救治的小朋友。
    “苏医生，要不你去休息会儿，来了病人我再叫你？”
    护士好心说道。
    “不用，我去买咖啡。”
    苏景禾撑着桌子站起身。
    “行吧，你要是饿的话，就来护士站吃点东西，我妈给我包了饺子。”
    “好。”
    护士拿着治疗盘，朝急诊留观室走去。
    苏景禾打了个哈欠，步履轻缓穿过走廊，来到急诊大厅。
    她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咖啡。
    拧开瓶盖喝一口，肚子饿得咕噜叫。
    “苏景禾？”
    她转头望向急诊大厅门外。
    陆辰桉独自站在黑夜里，右手指缝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
    他捻灭烟头，大步朝苏景禾跑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
    急诊大厅空旷静谧，只剩几盏壁灯还亮着白光。
    “你不怕黑了吗？”
    陆辰桉记得，她很怕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苏景禾仰头，目光掠过他藏在暗光里的眉眼。
    她以前的确很怕黑，但她曾经最爱的男孩，给了她无尽的黑暗。
    苏景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
    高中时期的陆辰桉，最讨厌闻烟味。
    如今他却有了烟瘾。
    因为思念远在异国的心上人，他必须找个方法克制自己。
    两人僵持住，下一秒又默契笑出声。
    既感慨对方的转变，也嘲笑自己过往的深情。
    “苏景禾，今晚的事，谢谢你。”
    陆辰桉沉吟片刻。
    “其实你可以主动给我打电话，没必要通过霍延。”
    苏景禾握紧了手中的咖啡瓶。
    “你已经有家室，还是注意点好。”
    他们好长时间，没有像此时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
    但这样的对话，又在无形之中，将他们的距离推得更远。
    陆辰桉鼓起勇气。
    “苏景禾，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生活很充实。”
    苏景禾挪步返回急诊室。
    陆辰桉紧随其后。
    “你平常走路都这么快？”
    “嗯，我现在的一分一秒，都关乎病人的安危。”
    两人从昏暗的急诊大厅，步入亮如白昼的走廊。
    陆辰桉有些不适应。
    曾经的苏景禾走路很慢，他每次会故意放慢步调，与她并肩而行。
    现在他快要跟不上苏景禾了。
    “苏医生，2号床醒来了。”
    护士急忙带着她进入朵朵的病房。
    周梓菁趴在床头柜，睡得很踏实。
    苏景禾戴上听诊器，检查了一下朵朵的肺部。
    “苏姐姐，我刚才听见你说话了。”
    朵朵气息微弱，发声时胸膛出现明显的起伏。
    “我就知道朵朵最勇敢了。”
    苏景禾摸摸她的头，“肚子饿了吗？”
    “嗯。”
    “那我们先做个雾化好不好？”
    她扶着朵朵半卧在枕头上。
    “苏姐姐，原来你是医生啊！”
    苏景禾温婉一笑。
    “是啊，朵朵最近是不是还在拉肚子，所以晚上才饿肚子？”
    朵朵委屈点头。
    “嗯，我今天晚上突然好饿，就去找东西吃！
    可是罗阿姨说妈妈交代过，九点后不可以吃东西。”
    说着，朵朵畏怯的看向周梓菁。
    陆辰桉拍了拍周梓菁的肩背。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朵朵醒了吗？”
    “妈妈，对不起。”
    朵朵曲起双膝，害怕到泪水溢满眼眶。
    周梓菁心神疲惫，根本没精力去教训她。
    “朵朵，先把身体弄好，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陆辰桉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上。
    “朵朵，想吃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向周梓菁，似乎害怕周梓菁会责备她。
    苏景禾一下就察觉到，周梓菁平时肯定没少教训朵朵。
    不过教育这回事，是父母的任务。
    如果她强行干预，只会显得她是个闲事婆。
    苏景禾拿起桌面的雾化器，对接墙壁上的管道式供氧系统。
    “陆先生，周女士，朵朵的雾化是每隔三小时一次。”
    “好。”陆辰桉应声。
    苏景禾转身离开。
    护士拿着雾化用药，与她擦肩而过。
    ···
    早上七点半，急诊科来了位九岁的男孩。
    男孩的爷爷满脸愁容。
    “医生，这孩子两天不吃饭，今天的早饭也不吃，饿得手都发抖，这还怎么上学啊？”
    “他有出现过呕吐的情况吗？”
    “没有，我昨天也来了医院，给他做了全套检查，都没问题。”
    爷爷话里话外，都透着“疑难杂症”四个字。
    苏景禾讶异抬眸。
    小男孩哭得抽抽噎噎，通红的眼珠斜睨着他的爷爷。
    “爷爷，你能先出去一会儿吗？”
    “啊？”爷爷一头雾水，“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我想跟孩子单独聊一下。”
    爷爷脸上不愿意，脚还是跨出了诊室。
    苏景禾替小男孩捋正歪斜的红领巾。
    “说吧，是不是你爷爷做的饭太难吃？”
    小男孩疯狂点头，像是遇到了知心朋友，一屁股坐在凳椅上。
    “医生，我爷爷整天逼着我吃他做的饭菜，我都快要呕了。”
    “......”
    “医生，你快帮我劝劝他吧，我不吃饭他还打我，骂我挑食！”
    苏景禾给他逗乐了。
    “你小小年纪，还挺硬气。”
    “那当然，我可是优秀的学习委员。”
    两人聊了五分钟，苏景禾把他爷爷叫进了诊室。
    爷爷愁眉不展。
    “医生，他到底怎么回事？”
    “建议kfc治疗。”
    “啥？科什么西？”
    小男孩直截了当的说：“就是肯德基。”
    爷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生居然让他孙子吃垃圾食品？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苏景禾淡定从容。
    “爷爷，您孙子吃不习惯您做的饭菜！
    他脾气又犟，如果不给他吃点想吃的，恐怕他会体力不支。”
    小男孩昂首挺胸：“医生说的对。”
    爷爷抡起巴掌，吓得小男孩躲到苏景禾后面。
    “你个臭小子，我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挑上咸淡了是吧？”
    苏景禾赶紧拦住爷爷。
    “爷爷，小孩子口味和大人不同！
    再说了，您孙子成绩这么好，将来有出息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
    爷爷想想也是，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
    “医生，吃垃圾食品不会损害身体吗？”
    苏景禾好言相劝。
    “偶尔吃一下没问题，这不仅能缓和你们的关系，还能让您孙子发自内心的感恩您。”
    爷爷半信半疑。
    “行，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