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
三人顺利与出城搜捕的晋阳捕快汇合,为首的一名衙役手中拿着柳栖凤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她,并收队护送几人回城。
来到城门口处。
见到柳风阳正带着一队官兵在城门的关卡处,焦急等待。
李宣刚勒停马匹,柳栖凤见到自己老爹就迫不及待地自行下马,小跑过去拥抱。
如此亲密的举动,不免让李宣有些纳闷,但也并非多心。
只因...他曾听柳风阳说过是看着柳栖凤长大,“主仆”之间感情深厚,那也是常有之事。
而柳风阳父女自知赵彻还不想暴露身份,此时倒也没有当着李宣的面相认,只是以“小姐和管家”的姿态相互寒暄。
李宣望着父女二人,微笑道:“不知柳公何在?大小姐是继续跟着小生去见柳公,还是随后与贵府管家同行?”
柳风阳抬眼看了看这个喊自己名讳,却认不得自己的年轻人,眉头浅皱,道:“敢问公子昨夜是如何救下我家小姐,并与城外躲藏一夜的?”
在李大当家眼中,面前的柳风阳只不过是一个管家,纵然与柳栖凤关系甚好,但也不必和对方多作解释。
要解释,也是跟柳公解释,不是?
于是,便笑道:“此事,我自会与柳公明言,管家不必多问。”
令柳风阳不由一愣,面上有些不悦:“你...”
这个未来姑爷竟不愿回复他的话?
但无可厚非,姑爷现在把岳丈大人当成一介管家...
倒是柳栖凤见状,回了一句:“李公子且去吧,我与管家随后就到。你...先去见父亲吧...”
她尴尬道,虽有不愿,却也只能暂时把赵彻当作父亲。
李宣听了,爽朗一笑,自知到了城中,她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便道:“好,那小生先去见柳公。咱们也算是共同历经过生死一遭了,小姐不必唤我公子,叫我...彦祖吧!如此,不显生份。”
令柳栖凤不觉羞涩,又想起了昨夜依偎的一幕,浅浅道:“好的...彦祖哥...”
柳风阳却呆了,自家女儿怎么看着似对这个李惊才有些好感?
...
晋阳县衙大堂中。
有随行官兵的事先通传,李宣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顺利入内。
在大门口处,遇见了赶来迎接的赵紫薇三女。
赵紫薇身为公主,乃是“君”,按理说是不该亲自来迎接李宣这个还没正式入职的小官。
但不巧,李大当家除了即将成为户部吏员与公主府幕僚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新拜的老师。
那么,学生迎接老师...也就不见多怪。
“先生受惊了,昨夜突发逆贼行刺,学生护力不及,竟让先生犯险,实乃不周。”
赵紫薇略显惭愧,对李宣行了一个“师长礼”。
在规矩方面,***殿下倒也做得面面俱到,且没什么公主架子。
一旁的皇甫萱和云梓,见赵紫薇恭敬的姿态,也是相继行欠身礼,喊了一声“李公子”。
那款款有度的谦和态度,却是与之前判若两人,眼中尽是温和。
令李宣不禁心中微叹:果然!有一个好名声,在古代的待遇就是不同。
眼前这三个小丫头,私底下哪个是省油的灯儿,皆是刁蛮霸道不少,还颇有杀伐之气。
此番,竟在“李惊才”面前表现得如此得体,毫无架势,乃至恭敬。
在相同的才华之下,她们三人却对“李宣”不怀好意,甚至是针锋相对。
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是因为...李宣曾有反贼之名,但李惊才却身世清白,得郑南赏识。
“徒儿不必自责,你这不是你的错。再者,师尊若连一丝自保能力都没有,便也不配做你师尊!”
他故作姿态道,并伸手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
在与柳栖凤回城的途中,他又把鬼脸面具戴了回去。
只因,赵彻等人认的是这副面具,而不是易容后的他。
必须先戴着面具回来,再找个适当的机会两相。
因此在城门口处,柳风阳见到的,也只是面具的打扮。
目前为止,只有柳栖凤见过他的“真容”。
“两位姑娘亦不必多礼。对了,柳公何在?小生找他有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随后问道。
赵紫薇让开身,“大学士...在厅中,师尊请。”
她被迫称呼自己的父皇为“大学士”,不免有些不大习惯。
李宣见了,却暗自偷笑:死丫头,这回...本王成了你老师,日后还成你夫君,看你如何与本王斗!还不得乖乖受我摆布?哈哈。
他窃喜了半分,这才迈步走入衙门大堂。
“小生见过柳公与诸位大人。”
大堂中,赵彻坐在主位上正要喝茶,身旁围着禁卫军统领赵龙与晋阳当地的几名官员。
李宣走进去,客套行礼道。
赵彻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小友不必多礼,昨夜惊悉你与阿狸被贼人掳走,老夫甚是挂心。一出密室,就赶紧派人去营救。却不知,你俩却自己安然无恙回来了。此间,是发生了何事啊?”
“那群逆贼竟没有为难你们?”
李宣拱手道:“此事请容小生稍后解释,当务之急,是要揪出逆贼同党,以防他们再次袭击,危及柳公。”
听此。
赵彻顿时目光一亮,道:“哦?小友惊才,诗文精绝,却不知也会查案缉凶?你有办法揪出此贼?”
李宣故作谦虚道:“不敢言会,但也略懂。小生不才,得柳公抬爱,自当为柳公效微末之劳,以表诚意。昨夜官兵大肆清剿,估计已有初步卷宗,不知能否给小生一阅?”
赵彻迟疑了一下,而后笑逐颜开,道:“好。小友文采灼灼,冠绝晋阳才俊,尽得郑老赞誉。若还能断案缉凶,震慑朝廷,当属文武双全,可堪肱骨之臣。去,将卷宗交予李公子。”
说完,便示意赵龙去取卷宗,并补充道:“昨夜案发,小友亦在现场,且与逆贼有过接触,却不知心中可有思路,这案该如何查?”
李宣笑了笑,没等赵龙取来卷宗,就回道:“刺客持有武器与毒物,且用到了攻城弩作为攻击和逃离的手段。如此大阵仗,绝非一般的杀手!其一,他们能在征明楼中藏匿武器,躲过查验,那就必有内应!昨日身在楼中的所有人皆有嫌疑,一个都不可放过。”
“其二,攻城弩,属于重武器,受朝廷严厉管制。普通人不可能得到,说明...刺客可能是来自军中之人,且犹有权势。晋阳军中凡百夫长以上者,皆要停职查办,清点城中军械。查清案发时,所有城中兵卒的去向,包括休沐士兵。”
“其三,晋阳是内城,其守军之责...只是常规驻守,原则上不配备大型攻城武器。换言之,攻城弩大概率不是出自晋阳军械库,那么...武器便有可能是从军器监流出来的,或者是私造!清查军器监分布在各州郡的工坊,以及各大军团的军辎配给详单,可查清武器的来路。”
“查清武器来源,便不难顺藤摸瓜,找出关系者,揪出主谋与同党。”
这话刚说完,赵龙就捧着一大堆卷宗送到李宣面前。
李宣刚查看了其中几份,就神情微动道:“不对...这些人的主要目标竟不是柳公,又或者说,柳公只是第二目标?”
他顿了顿,将手中一份卷宗交给统领赵龙,接道:“去,把卷宗上的所有东西都带到院中。”
赵龙望了赵彻一眼,得到眼神允许后,转身离去。
片刻后。
几匹快马和两座简易的攻城弩,以及无数染血的护心镜和战刀就被带到厅外的院子中。
李宣一一过目查验,最终指向那两座攻城弩,道:“这不是标准的攻城弩!首先材料不对,军器监出品的弩器应该用的是上好的木料,唯官家独有的上好铁木,百姓私自砍伐便是重罪!”
“可这两座弩弓...却是寻常木料制作而成,且没有保养擦拭过的痕迹,明显是新做的。也就是说,刺客有能力私造兵器!但晋阳城防森严,根本不会放这些重武器京城。换言之,他们有可能是入城后,才造出这些武器!作坊,就在城中!”
“而在整个刺杀之中,刺客用的却不是致命毒烟,且死伤者除了参战的官兵与杀手之外,仅有京南四才子和玉南枝。说明,他们的第一目标竟是四大才子和玉姑娘。若他们的主要斩杀对象是柳公的话,即便柳公躲入密室,他们也会全力一搏,根本不会就此退走。”
“但京南四才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被刺客觊觎的呢?杀了四位才子和柳公会造成什么后果?京南四大世家虽极具影响力,但皆没有人在朝为官,显然不涉及党争!”
“那杀死他们有何用处?这在小生看来,只有一个原因!五朝盛会在即,四大才子必是五国比斗重要选手,估计已暗中受到朝廷的招募。刺客意图刺杀四大才子是想搅乱盛会,令朝廷蒙羞,乃至有更深层的隐晦!”
“不过,五朝盛会意在扬我国威,乃万民同庆之事。即使是朝中奸臣也没有理由破坏,会是什么人从中作梗?”
说到这。
赵彻神色严肃,又颇显讶然,似乎意外于李宣仅仅是粗略看了看卷宗,就能洞察出背后如此多的隐晦,沉声道:“小友以为是何人所为?”
李宣沉思了片刻,回道:“其实也不难揣度!有此动机者,其必然已有谋逆之心。要么是朝中某位权臣所为,要么就是...前朝余孽!而在小生看来,后者的几率会大些!因为...若是朝中权臣谋逆,应该杀的是陛下,而非柳公!”
“陛下若遭遇行刺身亡,五朝盛会岂非看不下去?但他们却退而求次选择先杀四大才子和柳公,就说明...他们或许没有能力进京,接触到陛下!这伙人九成是前朝的逆贼,据小生孤陋寡闻听来的话,前朝太子赵亦凡可还活着呢!”
言尽。
在场之人全部露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宣。
只因,他这个猜测...居然猜对了。
早在杀手没有动手之前,赵彻就已经从暗卫口中得知城中与城外驿站的杀手,是来自赵亦凡的手下。
没想到的是,李宣竟仅凭眼下线索就猜到了“主谋”,且还猜对了。
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李宣就再次拱手道:“请柳公允我兵马三百,小生或许可以在一个时辰内抓住逆贼的几个同党。”
赵彻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果决道:“准!给他兵符!”
赵龙应是,立即将腰间的禁卫腰牌递了过去。
李宣接过,拱了拱手后,便迈步离开,干脆至极。
赵紫薇却呆住了,心中惊喜道:如此清晰的思路,大胆的判断,果决的出手...师尊果然是文武双全之姿,本宫没有拜错先生啊...
想着,便急忙跟了上去,开口道:“师尊且慢,让学生陪您去吧。”
李宣刚走到院门口,刚要回身说些什么。
却恰好碰见赶来的柳风阳父女,大小姐便先问了一句:“彦祖哥,你见过柳公了?这是要去哪儿?”
令随后来到身边的赵紫薇皱眉:“彦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