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月到底是挨不过尽欢央求的目光和语气，只是在答应之前，他诚实地向尽欢坦言了他一体双魂的情况。
    “你若跟着小僧，迟早会见到小僧体内的另一个魂，只是他并不好相处，我恐他会误伤着你。”
    “没关系，要是他真不好相处了我自会小心躲开他的，等莲月你回来了我再来找你。”
    莲月没料到这都没能劝退尽欢，可在这一瞬，他心中也似乎涌起了一阵欢喜之情。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会不介意阴魂的存在。
    商量妥当后，莲月抱着尽欢继续赶路。
    他这次是要前往据说是出现了狼妖伤人之事的出云城，而这里目前已经离那座城不远了。
    这一路上，尽欢一直都被莲月稳稳地托在怀里，听着锡杖的一步一响和莲月口中的诵经声昏昏欲睡。
    走到下午时，“咕噜”一声，从尽欢的肚子里传来了嘹亮的抗议声，声音之大，连尽欢都不由得窘迫地把脑袋缩在了莲月的臂弯里。
    莲月被尽欢的样子逗得笑了笑，轻抚着狐狸的皮毛安慰道，“此处离出运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你的脚伤未愈，小僧给你捉只野兔吧。”
    尽欢惊讶地抬起头，“你不是出家人吗？杀生会不会对你的修行不好？”
    莲月摇了摇头，“无妨，小僧是出家人应守清规戒律，但你不是，不必跟着小僧守戒。”
    不过尽欢最终到底还是没有让莲月去捉兔子，只让他给自己摘些野果即可，她实在是不想茹毛饮血吃生的，所以莲月便在赶路途中将看到的果子摘下来喂到尽欢的嘴边，这样也不会耽误了赶路的进程。
    两人快到出云城外时，尽欢叫住了莲月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你带着只狐狸不好进城里，我还是化形成人跟着你吧！”
    莲月想起了今日看到的白衣少女的模样正要开口阻止，尽欢却直接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光头小沙弥的模样，灰色的僧服下是看着略显单薄纤细的身形，眉眼之间还能隐约看出尽欢原本的容貌，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看着十分讨喜。
    “怎么样？”
    莲月怔然地看着尽欢，半晌才恍然回神点了点头，虽然他看着好像风轻云淡，尽欢却再次留意到了莲月那双又有些微微泛红的耳廓。
    扮作师徒的尽欢跟在莲月身后进了出云城，没走多久尽欢便察觉到了莲月现在的步速要比之前他抱着她赶路时慢得多了，应是为了关照她那只受伤了的左腿。
    现在是酉时刚至，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城里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尽欢与莲月两个僧人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尤其是有不少女子都纷纷侧目而视，想来是从没见过两个如此俊俏的和尚。
    莲月对这些目光丝毫不在意，一路目不斜视地向城里的客栈方向走去，但尽欢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得觉得有趣。
    明明今天莲月只是看到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和脚就害羞到直接把自己变回狐狸，这会儿小姑娘们那明晃晃的眼神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莲月却又像是看不见似的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合着害羞还是分人的？
    尽欢抿着唇盯着莲月的背影，许是狐妖的天性作祟，尽欢总是生出想逗弄一下莲月的念头，又或者是因为这已经是第三个小世界的“月”了，已经拥有两世记忆的尽欢本能地不想与莲月这么生疏下去。
    “师父，师父！”
    尽欢拉了一下莲月的袖子小声唤他，待到莲月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时，尽欢反手隔着僧服的袖子握住莲月的手腕，一边将他向自己的方向拉下来一些，一边踮起脚来抬手掩唇凑到莲月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闻到城里有股腥膻的血气，在城东的方向，会不会是你要找的那个？”
    她说着有意垂眸观察着莲月，只见白袍下的那白净的脖子随着她的轻声细语吹过来，一下子就泛起了红色，而且一路蔓延到了莲月的脸颊上。
    莲月听完下意识地直起身子避开了尽欢，本想提醒她什么，但又考虑到尽欢刚刚说这些只是想提醒自己，并无其他意思，莲月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以掩饰他的不自然。
    “你稍安勿躁，我们现在也不急于一时，小……为师先将你安顿下来再议此事。”
    “好！都听师父的。”
    尽欢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莲月那有些僵直的背影。
    ——————
    莲月带着尽欢在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赶得不巧，他们二人到时店里只剩下了一间客房。
    “两位师父，今晚只能委屈你们挤一挤了，明日就能空出新房。”
    店小二态度客气，莲月也不想为难对方，但别人不知道，而他到底是知道尽欢是女子，突然就要共住一间房，莲月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这……要不……”
    “好的，一间房就可以了，麻烦施主为我们带路。”
    尽欢抢先应了下来，又对莲月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纠结。
    等到了房间里，莲月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生平第一次要与人共住一间，而且还是个今日才初见面的狐女，只能茫然看着尽欢巧妙地应付打法了店小二，丝毫没有意识到尽欢这样熟稔的样子可有些不太像是初出妖林的小狐狸。
    “好啦！我叫小二备了些斋菜，你也抱着我赶了一下午的路了，这会儿先歇歇脚吧！”
    莲月看着尽欢递过来的一杯水，不得不接受今晚要与她共处一室的事实。
    “既然如此……今晚你好好休息吧，小僧在外间榻上有个能打坐入定的地方就好。”
    “嗯？那怎么行，你不是还要对付这城里的狼妖嘛，你今夜才需要好生休息，我变回狐狸了在哪睡都是一样的。”
    尽欢直接都替莲月安排好了，而莲月也知道这样这样是最稳妥的，也只能无奈地应了下来。
    两人饭后定好了明天去调查狼妖的打算后，尽欢化回白狐跳到榻上卧了下来，用大尾巴圈住了身体，只是没想到莲月还抱来了床上的软被给她盖住，尽欢本想拒绝，莲月却有些固执地隔着被子按住了她。
    “你用就好，小僧不觉得冷。”
    他说完便扭头进了内室，直到听着外间的尽欢终于肯睡了，莲月松了口气，将袈裟整齐叠放好后合着僧服睡下了。
    午夜时分，客房里静谧无声。
    尽欢睡得正熟时忽然察觉到屋子里突然妖气暴涨，一下子从熟睡中惊醒化出原本的人形。
    她怕是那狼妖发觉了他们二人趁夜色来偷袭，正要起身去叫莲月时，一个高大的黑影自阴影中蹿出来，一下子将尽欢扑倒在榻上，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尽欢起先一惊，但紧接着她嗅到了莲月身上独有的莲花香，便费力地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压制住她的人，直到榻边的窗子突然被风吹开，明亮的月光将她眼前之人清楚地照亮了。
    还是那张清秀的脸，但此刻之前那双满目慈悲的眼中透出阴鸷幽暗的绿光盯着尽欢，而他身上的一身白色僧服此时也变成了黑袍。
    是阴魂菡月。
    尽欢反应过来后便冷静下来不做挣扎，与菡月静静地四目相对。
    “小狐狸，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却不怕我的，我若现在放开你，你会尖叫逃跑吗？。”
    尽欢摇了摇头，菡月松开手眯起眼睛盯着尽欢的反应，而眼前的狐妖少女脱困后也的确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图，只是低头看了看被他压制住的腿脚，抬起头来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压到我的伤口了，我们可以换一个姿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