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安,苍明城。
北漠中的城池,宛如一颗璀璨的异域明珠。
漫漫黄沙一望无际,似波涛汹涌的金色海洋,在烈日下闪耀着炽热的光芒。偶尔有狂风席卷而过,沙石飞扬,迷蒙人眼。
一只飞鸢落于城外远处,宁修肃一袭青白衫风尘仆仆,站在滚烫沙土处。
遥见城池上空,有一层淡淡华光笼罩。
想必整座城池都罩着屏蔽结界,难怪到了此地,还是无法探查气息。
而城内,则是建筑风格独特,融合了异域的粗犷与神秘,巨大的宫阙重楼错落有致,朱红色的墙壁与金色的琉璃瓦相互映衬,庄重而华丽。
城池之大,车水马龙。
宁修肃赶路几日饿得不行,到了城内,才胡乱吃了些食物。
岂料这岐安的口味实在太重,多半是牛羊腰肺,加上美酒。
那馕饼难咬生硬,确实不如大兖……
宁修肃入乡随俗,随便对付了口腹,便在城中乱转。苍明城中行人纷繁,皆是五彩斑斓斗篷宽衣,一时还真有些乱花迷人眼的意味。
宁修肃身着的服饰并非此间风格,加上目下有鳞,指爪在日华下似玉泛起微微的光泽。
行至此间,街上目光纷纷落在身上,明显太过扎眼。
虽说岐安未必认识他这个敌国王爷,但毕竟鲛人几乎居于中土,在岐安甚少,实在不宜招摇。
他朝一间绸缎坊去,但见那牌匾大写“大布行”三字,是朱门绮户,飞檐翘角,在阳光之下闪耀着润泽之光。
而店堂内部,宽敞明亮,四壁皆陈放着琳琅满目的成衣。
要知道岐安昼夜温差很大,故而服饰,大都为了避风沙,其料用透气的天蚕丝制成兜帽斗篷,是剪裁精妙,色泽多艳。
宁修肃换了一身当地的行头,鸦青色斗篷,仿若暗夜流光之锦,柔顺却又带着几分硬朗。
内搭一层月白薄绸,这衣料贴合身形,更衬得他身量修欣,行动间毫无束缚之感,可谓风声飒飒。
他付了银子,正是要走,便见一行人风风火火踏入店内。
为首的女子打扮是侍女模样,发髻高耸,穿得衣裙五彩斑斓,生得倒是貌美。
她张口便嚷:“让你们大布行改的喜服,今日如何了?”
掌柜长得敦厚,圆盘脸上,是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
他此时见了女子,是恭敬地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说道:
“禀仙府尊位,这喜服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你们大布行,的确是苍明城最好的裁缝铺,但是就是太啰嗦了。”
“这……这实在是大人您要改得时日太急了。”
女子神情颇为嚣张,不耐烦地说道:“若是耽误了明日洛府的喜事,我看你们这家店也不用再开下去!”
那掌柜脸色一白,被吓得连连弯腰致歉:
“大人,您放心,这喜服我们一定连夜赶工,明日一早定然会送到府上。”
听到这话,女子脸上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一些,她微微一挥手,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将几锭金子放在了柜台上。
“洛府可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家,要你们连夜几日改喜服,确实辛苦了,这些金子就当是对你们的酬劳。”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仙府尊位的喜服,小的们一定会尽快完成。”
他点头哈腰之际,那一行人已然踏出铺子。
掌柜这才直起来腰杆,一面拾掇金子,一面嘴里自言自语说了句:
“赶工赶工,洛府的新娘又不让出府量身,每次都不合身,这女子身形怎么跟男人一样……”
宁修肃闻言状若无意问了句:“掌柜,洛府不是灵修氏族,怎么会有喜事?”
他抬眼打量此人一眼,说道:
“哟呵,你一看就不是咱们苍明城的,这洛府四爷,为了娶妻张罗几日,早就沸沸扬扬了。”
宁修肃随口应答:“哦,这样么,那不知掌柜可知,洛府在那个位置?”
掌柜斜睨他一眼,手指往西面方向指了指,“看见西市那边尖顶盖的楼宇了么,那便是洛府。”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眨眼之间,那人早已不见了踪迹,不由得乍然称奇。
宁修肃此番融入这风土,看上去和当地人差不多,行于集市可算不突兀了。
他一路探查气息,却也无果,正打算往洛府方向去看看。
可一路上,只见青瓦灰墙四处皆张贴缉拿令。
只听得一阵锣鼓响动,在人头攒动之处,好似很热闹。
“悬赏令更迭,如有下落者,必然可面见世子,得重赏啊!!!”
这时闻声看去,见那公告板上贴着无数大头人像,有人站在高处敲着铜锣。
江湖上向来有悬赏通缉,无论在哪里都不算稀奇。
可稀奇的是,那上面画的……不正是他的自个儿?
开什么玩笑?
他从未来过此处,岐安通缉他做什么……
宁修肃实在想不明白,一时也难以细究。
好在如今已化形鲛人模样,这眼下有鳞,与矜贵王爷的相貌,是大相径庭。
但人潮涌动之处,的确得避免麻烦。
他走在摊位处,见有人贩卖面具,便顺手便买了铁面具,往脸上一盖,便大步流星穿过了西市人群。
不过多时,行至洛府之外。
只见远处,一座宏伟的建筑宛如宫殿般立于繁华处,飞檐翘脚的屋脊,铺就琉璃瓦,璀璨生辉。
这檐下挂着五彩灯笼,金漆牌匾高悬于门楣之上,却被系上了红绸,更显祥瑞。
宁修肃远远看向牌匾上“洛府”二字,大字龙飞凤舞,也沾上了喜庆。
但是在喜庆之中,能看见一层薄薄的青气笼罩,整个洛府之下,好似有什么法阵相护。
这法阵和上清宗的有些相似,都是针对修行之人所铸就。
但凡有灵脉在身,未得允许,应该都不宜靠近。
可是,花见败到底在不在这府内……
“曾小鱼干~”
又是一声唤,嗓音犹如深谷中幽寒的风,森冷的很。
司忱说话不止吐信子,喉咙里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十分邪性。
宁修肃被这动静打断了思绪,不由得微微一惊,才发现此人毫无预兆地出现,明显是一直尾随。
这一路走来,竟然都没有发现么……
司忱见他戴着半张普通至极的铁面,遮蔽了眉目,偏生衬托出精雕细琢的意味。
他深邃的眼窝中,半眯着金色的蛇目闪烁稀奇,问道:
“你如此遮掩,是和洛家有仇?”
他摇摇头:“没有。”
“那小鱼干你戴面具作甚,是为了好看?”
宁修肃只觉得这条虬龙在身边,风险系数太高,简直是定时炸弹。
他不理解:“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我现在不吃小鱼干,跟着你又有什么关系……”
司忱如蛇蜕皮般扭动着脖子,姿态诡异说道:
“而且我才想起来,你说你是上清宗的,那个美人也说自己是上清宗的。”
宁修肃真是棒槌住了。
“司兄,这飞鸢就停在城外,你大可自行去昆丘。”
“我在海墟待了太久,不太认识路。”
“……”
司忱金色的蛇眸微眯,“小鱼干,你千里迢迢跑到岐安寻人,难不成想找的人在洛府?”
“我不太确定……”
“啧啧啧,可看这洛府的模样,是有喜事。”
宁修肃还没说什么,便见司忱大摇大摆就往洛府去。
他怔了怔,听对方嘴里还自言自语道:
“要找人,到人家门口还不进,真是的。”
这府邸明显是有法阵,但是司忱好像不太在意,他走路时,淡褐乌金的衣衫在地上来回摆动,扬起阵阵尘土,活脱脱像条尾巴。
洛府有台阶十数,府前两侧立着奇异兽像,披红挂彩。
飞檐如鹏翼展扬,弧度优美且凌厉。大门巍峨以沉香木打造,上面铜环锃亮,其上镶嵌着无数明珠宝石,宛如星辰罗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