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悬射
作者:请叫我陈总长   犁汉最新章节     
    身后的校场依然人声鼎沸,但此刻的程普眼中却只有韩当。
    当听到韩当那句话的时候,程普就知道这小子犯浑了。
    他蹲在地上,目光灼灼道:
    「你清醒点,韩当。以前的都过去了,咱们就在泰山军好好干。」
    说着,程普就抓住韩当的肩膀。
    但还未等抓住,韩当就抬手打断了,然后他就对程普道:
    「什么叫过去了随主公奋战的日子,虽然短,却是我老韩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然后不等程普说话,韩当继续嘲讽道:
    「我就奇了,当日袭击邺城,是我让你劝主公稳当一点。你和我怎么说的说对主公信任,现在呢这就是你说的信任再换一个主对不起,我韩当这人骨头硬,这辈子跪一次就够了。」
    程普被韩当说的话气到满脸涨红,下意识就要挥拳揍韩当。但看到韩当的眼神,程普又忍住了,他再一次劝道:
    「老韩,你我都是北人,又同在疆场奋斗一年,我已经当你是手足弟兄。所以我对你说的都是为你好。孙坚已经死了,咱们之前对得住他的。现在,我们要为自己活。我观察了泰山军,我可以肯定的和你说,泰山军这里有奔头。以后没准这天下就是这泰山军的。你不想光宗耀祖吗」
    程普还要说,就被韩当打断了,只见韩当鄙夷道:
    「住口吧你,别和我说什么弟兄,你程普不配做我的弟兄。我就搞不懂了,现在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肝胆相照的阿普吗现在,就为了点荣华富贵,就忘了与主公奋杀疆场的情谊了」
    程普张着嘴还要解释,但韩当根本不听,他将自己的下摆一扯,直言道:
    「程普,你别说了。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别再说什么兄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韩当义之所在,虽死无悔。」
    说到这里,程普不说话了,他缓缓的站起,再次挡住了韩当的阳光。
    那边教场又一番大呼:
    「常凋」
    「常凋」
    很显然,一个叫常凋的武备吏获得了不逊于程普、韩当二人的成绩。
    在喝彩中,程普站着,韩当蹲着,二人的视线就这样碰撞着,构成了一副决绝的分道扬镳。
    程普对着阴影下的韩当,冷漠道:
    「我现在也入了横撞队,我会盯着你的。你乱来,我一定抓你。」
    韩当看着冷漠的程普,有点陌生,但还是嗤笑道:
    「放心,我韩当不是不讲究的人。那于禁于校尉救了我性命,又保举我入了武备学堂,学得了一番战阵之术,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程普哼了声:
    「你最好是!」
    然后转身而去,这一去真的就是陌路人了。
    望着程普的背影,韩当心一揪,想后悔,但脱口而出的却又是这一句:
    「喂,你不会是想去卖我吧。」
    这话一出,韩当就更后悔了。
    那边听到这话的程普,整个人顿在了那,他抖动的双肩一直在抑制,良久,他沙哑道:
    「放心,你都没想着刺杀,我告你作甚。再说,我虽然不是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但对你,我下不去手。」
    说完这话,程普大步就走了。
    望着程普远去的背影,韩当呢喃道:
    「我的弟兄,就让我来报这个恩吧。毕竟是主公找到的我,这是我该的。至于兄弟你,就好好干,也让咱们北地汉子威风威风。哈哈!」
    只是这笑,为何如此苦涩。
    程普收拾了心情
    ,回到自己的位置时,那常凋就领着属于自己的授刀坐到了他身边。
    程普和常凋不熟,两人以前在汉军就不是一个系统的。
    他和韩当隶属于孙坚部,而常凋是河东骑士,虽然都是在邺城外被俘的。但两人实际都没说过几句话,后来即便是一起入学武备学堂三个月,彼此也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想到韩当,程普叹了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韩当突然这么烈性。他真的要为孙坚殉死吗
    念此,程普充满了担忧和矛盾。
    而这时候,落座的常凋喜气洋洋,竟然难得的扭着头对程普道:
    「刚刚我在下面看了,你那第三轮射的真好。不论是气力还是准头,都是绝巅。厉害。」
    程普心思不在这,敷衍道:
    「没什么,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是射兔子,射多了,也就这样了。你呢成绩怎么样。」
    常凋啧啧一笑,半可惜半炫耀道:
    「我比你差些,第三箭没中靶心,偏了一寸,到底还是吃了年轻的亏。刚在台下,徐曲将就说我了,讲我再养两年,气力到了,这准头就能上来。」
    程普当然知道常凋口中的徐曲将是谁,就是突骑中的骁将徐晃。这个常凋因为和这徐晃都是河东的,以前在三河骑军团中就是上下隶属的关系。
    只是后来颍阴一战,徐晃被俘,常凋倒是得免了,也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
    程普心里有事,不想再和常凋多说,于是也不接话茬,只将目光放在了场上。
    而常凋也没有觉得程普怠慢他,因为他也和程普一样,都被此时出场的人吸引了全部目光。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期最强的武士,就是此人。
    而现在,轮到他出场了。
    在常凋领着授刀下去后,张冲突然对在场的军吏们说:
    「现在比了大半了,也休息一会。也让横撞队的选几个,给武备生们看看。」
    听着这话,边上的横撞队主将郭祖点头领命,然后就下场,去台下选了六人入场。
    被选出的六人脱下甲衣,拿上弓失就下场,其中还有一个拿弩的。
    前面五人先射,每一个皆立在一百五十外,引弓三发,三失皆中。然后最后出场的,就是那之前拿弩的。
    只见此人竟然直接又退了五十步,直接到了二百步外,然后坐在地上,脚蹬住弩,腰腹一用力,只瞄了一样,就将箭失发出。
    然后这箭失就如迅雷般扎入靶子,直接透在了靶剁里。
    边上的武吏大喊:
    「正中靶心。」
    以弩在二百步外发射,还能正中靶心,此神乎其技啊。
    所以全场的武备生们先是一静,然后就爆发出更热烈的呼喊。
    那边,泰山的众将也在啧啧称叹,其中一个尤为自豪,他就是陈焕。
    原来下面那个用弩发射的正是他的族弟陈诚。
    陈诚是泰山军打到东平国的时候,带着陈焕一家和十几名族人一起来投奔陈焕的。
    光和二年的时候,陈焕和一帮乡卒不满发到手的都是腐烂的陈粟就联合一起去讨公道。
    几次不成后,他们就决定给仓吏们一个狠的,于是起兵作乱。后来的故事,大家也知道。
    陈焕等乡卒被无情的镇压了,不是当时张冲他们的漕船正停在边上,将陈焕救起,也没他现在了。
    陈焕的家人在陈焕一去不回后,就躲到了泽边流浪。
    后来陈焕随泰山战南北,也打出了些声名,他的家人们才知道他未死,于是就一并来投奔他。
    实际上,
    像陈焕这样的情况,泰山军不少。
    随着泰山军势力越来越强,这个体制内的每个人都在呼朋唤友,都想让自己的亲友随自己一起攀龙鳞,附凤尾,好一并青云直上。
    张冲也看着下面那个叫陈诚的,不断点头,对边上的郭祖道:
    「小陈不错,没丢了他们陈氏的功夫。而且我还听说他之前在荥阳一战的时候,将我的金刀退来,说要不负那些阻击幽州突骑的弟兄们」
    郭祖忙点头:
    「没错,正是小陈。」
    张冲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这小陈有点意思。后面将他外放了,去带个屯。看看他能不能不负弟兄们。」
    郭祖忙记下来,然后继续跪在在张冲身后。
    那边,来自鄄县的奚慎也上前附和道:
    「渠帅,这横撞队果然是我军最强,端的是好武艺。」
    张冲笑笑,并没有说话。
    而那边丁盛就直接呛道:
    「横撞队强不强,你还不知道你那河济不就是有一百名横撞队吗就是被你用的不怎么样。」
    很显然,这里面有故事,丁盛是替张冲说的,就是要对奚慎做训斥。
    奚慎显然也心虚,被丁盛一呛,也不回嘴,只一个劲憨笑。
    丁盛见不得这人装傻,就要继续骂此人,但那边上首的度满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丁盛的话。
    然后度满澹澹道:
    「好了,今天是武备吏的射宴,都安静点。」
    丁盛撇了下嘴,不说什么了,只拿着杯子和边上的李大目碰一下。
    看李大目茫然的拿起杯子喝水,丁盛无奈:
    「真是个呆子。」
    张冲的确对奚慎有不满的地方,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就像之前丁盛说的,奚慎没有将那百名横撞队用好,现在还是做训吏,没几个当到河济地区的方面将的。反倒是奚慎的那些恶少年和鲁山营的骨干倒升的快。
    这些都是黑夫以密信告诉他的,以黑夫的脑力都看出了奚慎在河济地区任人唯亲,张冲又如何看不出。
    但张冲更不满的是第二点,就是去年末,奚慎竟然自作主张和济阴郡谈判了,答应了对面求和的事。.
    事关战守和,奚慎竟然敢不通报张冲就决断了,可见其胆子有多大。
    但张冲也只是不满,之前董访出了事后,他临时将奚慎提拔起来后,就有此预料。这个蒜发儿,心思不是一般的多。但不论怎么说,此人在河济地区无疑是有功的。
    大半年来不仅挡住了兖州中南部的反击,还不断发展壮大,已经非常出色了。
    不过……
    那边,奚慎在听到度满遮护的声音后,暗舒了一口气。但突然他就听到渠帅说道:
    「阿慎,后面你得回来帮我,还到突骑去。后面咱们要有大行动,需要你这骑将。」
    奚慎手僵住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张冲下拜:
    「唯!」
    然后就退到了位置上,恍忽出神。
    在场众将们见奚慎的样子,心思百转,努力看着下面的射技。
    这时候,又是一队横撞队表演完毕。
    张冲点了点头,然后满意道:
    「幕下的这些横撞队练得不错。即便都习得兵法,但这武艺没有拉下,得赏。」
    但边上的郭祖谦让道:
    「渠帅,横撞队们本就是全军优选,又没有其余庶务烦身,每天就是打熬武艺,还不缺肉粟,一旦外放就是个百人将。如此恩遇,还不将弓失习好,要之何用所以这些都是横
    撞队应该的,渠帅再赏他们,反道骄了他们。」
    张冲哑然,笑了一声:
    「阿祖倒回说话起来,不过赏还是要的。这世道就没有应当的,他们做的好,让我满意,就是有赏。后面让匠人营,做十二面金牌,书‘射凋二字,然后赏这十二人。」
    郭祖拜谢。
    张冲和郭祖的对话,有心人觉得话里有话,尤其是奚慎更是脸白。
    张冲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见射宴差不多了,就对稍外一点的陶暗道:
    「陶师,这一批拔萃的都上了吗」
    陶暗一直老神在在,听到张冲这话后,才像是醒了一样,恭敬道:
    「回渠帅,还有一人未出场,而此人正是本期最强,弓、马、槊三绝。」
    「比之程普、韩当、常凋何」
    「三人合斗此人,恐都逊色。」
    这一下,众将的好奇心全被勾出了。
    谁啊,这么勇
    程普、韩当、常凋三人的武艺,他们已经看得清的,都是出色的骑将,配上骏马精甲都是百人敌的存在。
    就这,三人还比不上这一人
    张冲哈哈大笑:
    「好,看来这天下豪杰皆要为我所用阿。既然陶师将此人说的如此绝伦,那这寻常的步射也看不出这人本事了。这样,我听说有一种特别的马上射术,叫悬射。不如就让此人给众将展示一番」
    在场众将都愣了,只因这悬射,是一场非常高难度的骑射展示。
    骑手在奔驰的战马上,要对着一个悬着的木板射击。这技艺难在三点,一个是奔驰骏马上捕捉到会晃动的木板,这非常难。二个是,这射击只能有一次,所以只有一次机会。三个就是这是一场公众表演,表演者必然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当众人以为陶暗会替那武备吏拒绝的时候,陶暗恭恭敬敬一拜道:
    「暗替此人谢过渠帅,谢渠帅给他扬名天下的机会。」
    张冲抚着长成的胡子,豪气道:
    「那就请此人出场吧,让我看看能让陶师折服的勇士是何风采!」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