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姜老夫人全程一声不吭,直到府门前下了马车才开口命令姜滢阮随她去她院中。
房中,姜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直接冲眼前那个垂眸而立的少女吼道:“跪下!”
姜滢阮犹犹豫豫,到底是跪下了。
“你当真是膨胀了胆子!你可知你今日出尽了风头?!”
姜滢阮默然,她能不知道吗…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姜滢阮,我一把年纪费劲功夫在各世家门第之中周旋,你可倒好,三言两语就坏了我大半心力!”
“……”
“我看你真真是跟何家那丫头厮混久了,顽劣的秉性学了个透彻!!”
姜滢阮抬头,淡声道:“滢阮不懂,还请祖母提点何为顽劣。”
“你!好啊好啊,如今都敢顶嘴了!犯了错不仅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竟还敢冲撞尊长!来人!”,姜老夫人直接唤来了下人:“从今日起,姜滢阮罚跪祠堂,断其水食,不知错不得出祠堂半步!”
姜老夫人话音刚落就有婆子来压扣姜滢阮。
姜滢阮身子微侧避开来人触碰,直接站直了身子:“我何错之有?”
姜老夫人没想到死丫头会反抗,顿时怒火中烧,骂都不知道从何骂起了。
“祖母既气我犯错,何不指明我错在何处。”
“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还需要我一一给你列出来吗?!”
“去之前祖母便交代过不可丢姜氏颜面,滢阮自觉自己做到了。”
“你在温府闹出这么大动静竟还有脸说自己没丢我姜氏的脸?这么多年我供你白吃白喝,养你这么大已是不易,不指望你能为我姜家赴汤蹈火,至少别阻了我姜氏前程!你倒好,不出府是不出府,一出府就给我惹事!先前我当你真是入了荣昌郡主的眼,合着打一开始你就和荣昌郡主结了仇怨!还与我演了这么长一出戏!若不是今日闹上这一出,我老婆子还被你蒙在鼓里戏弄!”
姜滢阮眸光泛冷,心也越来越凉。
姜滢阮啊姜滢阮,这就是你一直敬重的尊长,这一言一句的皆是透露着对她的嫌弃。
“祖母既提了荣昌郡主,我们便摊开了讲,我与荣昌郡主相见不过数次,从未与其结怨,我与荣昌郡主非仇是真,非友也是真,与其交好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祖母自作猜想,若非要从中挑错,我只是没有扰了祖母的兴致而已。”
“你!你当真是不知所谓了!”
“再者,抛开荣昌郡主先不谈,祖母说起我今日犯错之事,祖母是不是忘了,我亦姓姜?”
姜老夫人气的脸上横肉发抖。
姜滢阮却云淡风轻道:“敢问祖母,这般生气是怪我不该阻人诋毁于我,还是不该制止他人辱我姜氏威名?”
姜老夫人整个人气的身形微晃,两边下人连忙上前搀扶。
姜滢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祖母,你既知晓我今日与旁人争执,大抵也该知晓我为何与旁人起了争执,那程家丫头辱我一人也就罢了,你可知她是如何看我边国将士?她轻贱我姜氏,不尊我双亲,祖母当真辨得出对错?祖母年轻时是见识过祖父浴血厮杀的战场是何模样的,那从累累尸身中挖出来的不仅仅有我的父母双亲,亦有您的血脉骨肉!祖母当真认为我容旁人贴脸辱骂便就是对的了?”
姜老夫人双手抖得厉害,不知是被气的了,还是被姜滢阮的话击中了软肋。
一旁的孙婆子连连拍抚着姜老夫人的后背替她顺气。
“小姐,你就少说两句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你作为晚辈如论如何也不该这般冲撞亲长,更何况老夫人一心为姜家,即便是有什么误会顺着她便是了,等气性过了再好好谈便是,一家人到底还是一家人,你这般言辞咄咄再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姜滢阮轻笑:“一家人…阿婆不提醒我倒是差点忘了,祖母可曾真心把我当过一家人?是未想起时丢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的一家人?还是想起来时随便寻一个错处打罚的一家人?幼年时父母尚在,因有阿爹阿娘宠爱我便从未计较过什么,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祖母不喜我自小便知道。方才祖母又是说供我白吃白喝,又是说养我不易,我且问阿婆,你在祖母身边多年,可曾见祖母照养过我一日?我食之饮之皆该享我所得俸禄,可这四年多,或多或少的月俸从未经过我手,我可曾多问过一句?自入了这府邸,我与小瑶主仆二人数年如一日窝在自己院中安分守己,又何曾浪费过祖母一分银钱?”
一口气吐出心中憋闷,姜滢阮心里舒畅多了。
“所以祖母,您这个白吃白喝我当真是受不起。”
半晌,姜老夫人才颤颤巍巍挺直了腰板,抬手指着姜滢阮咬牙切齿道:“反了!当真是反了…”
姜滢阮不以为意,神色平静淡然:“祖母若还是想追究今日之事我是否认错,那滢阮只能让祖母失望了,今日之事我姜滢阮不觉有错,问一遍如此,问上一万遍也只有这一个答案。故这罚,恕滢阮不能接受。”
姜老夫人只一个劲儿的念叨:“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姜滢阮却是朝姜老夫人微微屈了个身,语气恭敬道:“祖母今日受了气,还是早些歇息的好,滢阮就不在此叨扰了,这几日滢阮会自觉在院中禁足,此罚一不因旁人二不为他事,只盼祖母的气能消得快些,切莫因此小事坏了身子。”
言尽于此,姜滢阮说完便干干脆脆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