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朦胧的视线里对方始终无动于衷,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以旁观者单手插口袋的姿态立在三米远处,身影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刺入心脏最深处。
恨来地猝不及防,以滔天之势卷灭她仅存的理智。
“想什么呢?”
他已经洗完出来了。
周宁回神,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很关注我啊。”
指那次吃饭。
贺州没有察觉她的异常,擦着头发往客厅走,不咸不淡道:“不关注你关注谁。快去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饺子早凉了,热了再吃。”
不知有没有听见。
周宁未立即拿着东西进去,静静站一会。
出乎意料关注她的贺州、脸颊苍白眼神逃避的周汝不断在脑海冲突变换。
似乎一切被一双大手蒙上一层雾,看不懂,看不清……
某种探知真相的迫切与前方恼人的迷雾碰撞在一起,眸中情绪渐明,人影晃动,她下定决心。
“怎么还没进去?”
周宁双肩一抖,猛地扭头。
“干什么亏心事了?”
手上捧饺子盒的贺州一手拿着筷子,看她吓了一跳的眼睛,挑眉问。
无聊。
她深吸口气,觑眼饺子盒:“热了没?”
“热了。你什么时候变成啰嗦婆?”
周宁用手上衣服打过去,“不喜……”欢就滚。
“喜欢。”他侧身躲开,一边又防着饺子别掉。
她哼一声,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向上。
进浴室前脑袋一转,扭头看没有要走意思的某人,指他一记:“你不会来偷看我洗澡的吧?”
某人丝毫不慌,没拿盒子的手一摊表示无辜。
可周宁还不了解他?
外表绅士,内里就是一头狼。
“没关系,你想看也可以。”
贺州一愣,这么好说话?
周宁拉上磨砂质地的浴室门,抬手脱掉贴身毛衣、裤子,倩影映在门上,感受到热烈的视线,她用手指顺头发,抬脚往里走两步,转身半边身子靠在墙上,右手抬起对准目光方向挥了挥手腕,下一秒,隔断“啪”一声拉上。
什么也看不见。
贺州怔怔回神,手背抚着前额笑,使劲儿笑够了才后知后觉转身返回客厅。
第二日晨阳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周宁迷迷糊糊睁眼,贺州早就走了,缓过神走去浴室洗澡,眼角掠过某个影子,同时心尖咯噔,倒回去,咻地侧头,床头柜上眼熟的丝绒盒子端端正正放着。
她清楚记得没有拿出来。
昨晚进去洗澡之前,把它忘记在昨天穿的外套里了。
走过去,打开,盒子有轻微弹力,发出一声轻微“啪”的一声。
晨阳落在戒指上,闪耀细碎银光,她亲手打磨的,原本是一对,现在只剩一个女戒。
另一只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打开手机,估摸时间是他差不多到公司发的一张照片。
同样是阳光下,落地窗前,背景是大片的蓝,修长中指被一环铂金扣住,波光粼粼的多切割面闪耀光彩。
还挺合适。
想起昨天的决定,给他发消息:晚上别来了,我来月事,怕你忍不住。
洗漱完出来,周宁吃过午餐开始简单收拾,本来打算一天来回,买完票才看见回程的票要到明早上了。机票订的是下午三点,没和贺州提,还是自己回去一趟。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在群里和秦思然、盛一、樱桃几个人打嘴炮,一个视频突击过来,周宁正在打字手快摁了接通,不一会屏幕上三个笑脸露出来。
机场播报声音传过去。
“咦,你在机场?要去哪?”
“回趟江城。”
“哦。”两人反应平平,只有樱桃有些惊讶脱口问她:“回去做什么?”
“有事。”
“不多说了,登机了。”
樱桃抿着的嘴唇松开,想说点什么,通话挂断的最后一秒还是没说出口。
推着小行李箱往登机口去,刷手机发现刚才贺州打过来的电话没接到,离飞机起飞还有十分钟。
等落地再回。
江城冬天平均温度比锦城稍高,路两边的香樟树叶子四季长青,这个时节同样泛着绿油油光泽。
周宁先去了预订的酒店,离周家不远。
大厅办入住的时候,很巧,碰上了“熟人”。
对方二十出头按理和她差不多大,可身边同行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显然一家三口。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在他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曾经青葱岁月的影子,因此在被他喊出名字时,周宁愣了愣不明所以,脑子里不记得这号人物。
“周……周宁?”
一双浑浊杂糅血丝的眼,里面情绪五彩纷呈,由惊讶转为喜悦最后变成某种复杂。
在周宁点头肯定后,他激动上前紧紧拉住她的胳膊,周宁皱眉甩开,冷冷问:“你是?”
察觉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他冷静下来,双手交叉摩挲着,面皮慢慢染上红晕。
“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比你大两级,我叫邹凯。”他身后,婴儿突然开始啼哭,女人手忙脚乱哄孩子,男人应声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走回妻女身边,看着周宁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难以启齿。
大厅人来人往,这一会就有不少异样眼光瞧过来,对眼前这出戏不知编排了多少个版本。
周宁抓住偷偷摸摸瞥来的视线,光明磊落地回视,抬颌漫声问:“看什么?”对方本就心虚,立即撤回偷窥的目光。
她眼眸压低,单薄眼皮上的皱褶舒展,眼眸里闪过烦躁,拿上房卡转身,快步拎行李箱上楼,什么邹凯、刘凯,回来江城事情就多,烦!
男人在身后嗷叫了几声,周宁走得飞快,婴儿更加尖锐的啼哭唤回父亲理智,他回到妻子身边,接过女儿仔细哄着,丝毫不见作用,孩子哭的脸青紫,小手紧紧攥着,他重重叹息一声,面上愁容还有胆怯:“都是孽债啊!”
妻子眼眶满上泪水,哽咽道:“还好,我们遇见了她,你去和她坦白,应该就能解开。”
邹凯点头,“对,我去坦白,和她道歉,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邹凯的?”
“邹凯?”樱桃重复一遍,“没什么印象啊。”
他说他大两级来着。
“怎么了?”
周宁环胸想着方才那人的神色,“他好像……认识我。”选来选去,“认识”这个词能大概囊括这种情形。
“我们学校谁不知道你?”
“那倒是。”
“行了,邹凯是吧?我去给你打探一下。”
高中时期不爱言语的小姑娘长大之后成了能言善道的记者,和人打探消息这方面的能力迅速得到提升。
“谢了。”